谢霖川抵达雪州边境时,关前的对峙已到了剑拔弩张的顶点。
他没有立刻现身,更没有爆发出那一路摧枯拉朽的雷煞气势。在身形即将闯入战场感知范围的刹那,他周身汹涌的暗红紫电骤然内敛,如同潮水般收回体内,连高速飞行引起的破空声与能量涟漪都被强行抹平。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的滴水,悄无声息地落在距离战场数里外的一处雪岭背风处。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关前的景象。
他的目光首先锁定了那尊高达两丈、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色魔神——狰魁。
看到它头颅侧面的疤痕,感受到它比在黑水河时更加凝实恐怖的威压,谢霖川的眼神冰冷如铁。随即,他看到了那层笼罩关隘、正不断荡漾起七彩涟漪的屏障,以及屏障上那处被污秽血球腐蚀出的、正在缓慢扩大的细微裂痕。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屏障之外,雪原上那朵孤零零绽放的冰蓝莲花,以及莲花中心那道清绝而坚韧的身影——琳秋婉。
正在独自面对狰魁。
谢霖川没有动,只是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在雪中的猛兽,静静地观察着。
屏障外,雪原上。
琳秋婉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隐痛,刚才强行穿越屏障、施展“净世莲华”干扰狰魁,对她消耗不小。她紧握三尺凌霜,冰寒的剑意与眉心的玄霜印隐隐共鸣,散发出纯净的净化之力,驱散着周遭试图侵蚀而来的邪气与污秽。
狰魁那血色湖泊般的眼眸,如同粘稠的血液,上下打量着琳秋婉,尤其是在她眉心那点冰蓝竖痕上停留了片刻。
“玄霜印……”它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的低沉,随即化为更浓的嘲弄,“没想到,这一世倒是觉醒得快。看来,凌玄贱人那点残念,是迫不及待想再投胎了。”
琳秋婉眼神不为所动,只是将剑锋微微抬起,锁定狰魁的气机,随时准备应对它的攻击。她不想听这魔头的任何废话,只想尽可能干扰它破坏屏障。
见琳秋婉毫无反应,狰魁血眸中的恶意更盛,它刻意放缓了语调,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钻入琳秋婉耳中:
“你如此拼命守护这龟壳,守护后面那些蝼蚁,可曾想过,你拼命想保护的一切,或许早就被你在乎的人……亲手葬送了?”
琳秋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剑势却未乱。
狰魁似乎很满意这细微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以为那谢霖川,毁掉凤翎州的山河碑碎片,真的是为了阻止本尊?错了,大错特错!”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蛊惑与诱骗:“他体内的赤幽冥铁,与本尊同源!他毁掉那块被污染的碎片,打破最后的平衡,恰恰是为本尊破开这该死的屏障,创造了最关键的机会!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本尊归来的……一枚棋子!一把钥匙!哈哈哈哈!”(瞎说一通)
琳秋婉清冷的眸子里寒芒不减。
“邪魔外道,胡言乱语,岂能乱我道心!”
“胡言乱语?”狰魁嗤笑一声,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带来更强的压迫感,“区区十境,仗着一点凌玄的微末传承,就敢在本尊面前放肆?真以为这天生克制,就能让你有与本尊争锋的资格?本尊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力不了多少。”
琳秋婉不再答话,回应它的,是骤然暴涨的玄霜剑气和更加坚定的眼神。哪怕明知不敌,哪怕只能伤其一二,她也要战!
“冥顽不灵。”狰魁似乎失去了耐心,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既然你不在意那小子,那……你的师门呢?你在朔关城的那些同门、师尊、还有那个总爱跟在你身边的师姐……你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吗?”
琳秋婉心中猛地一沉!
“妖祟大军破关南下,岂会只攻一处?”狰魁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琳秋婉心中,“朔玄州首当其冲。本尊麾下妖军,早已踏平那里。至于你的师门……本尊特意吩咐过,要留几个‘活口’,尤其是那个叫楚如漪和柳清的,好像对你很重要?”
琳秋婉眼神依旧死死盯着狰魁,试图分辨它话中的真假。理智告诉她,这极可能是谎言,但关心则乱,一想到师门可能遭劫,想到楚师姐……她的剑势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散乱。
“不信?”狰魁眼中红芒一闪,抬起一只利爪,在身前虚空中一划。
一片由暗红邪气构成的模糊光影,如同水镜般浮现。画面快速闪烁,并不十分清晰,但依稀可以看到——残破的关墙,燃烧的山门,影剑门熟悉的建筑在火光中倒塌,无数黑影在其中穿梭杀戮……最后画面定格,一道赤色枪影凌厉闪过,击溃了两头狰狞的妖祟,但那持枪的赤色身影(燕绫娇)环顾四周满目疮痍,最终面露决然与无奈,转身化作流光朝着赤霄州方向疾驰而去,并未能改变那陷落的结局。
画面戛然而止。
“咦?”狰魁似乎对画面中出现的赤色身影(燕绫娇)有些意外,血眸眯了眯,“出了点变故,她看来是去迟了一步,做了点无谓的挣扎。不过……结果没什么不同。”
它散去光影,看向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明显波动起来的琳秋婉,声音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诱惑与威胁:
“现在,信了?跟本尊走,本尊可以让你‘亲眼’去看看,甚至……如果你听话,本尊或许可以发发慈悲,放过那几个活口。”
狰魁的真正目的显露无疑。它暂时无法快速打破屏障,便想让琳秋婉主动离开屏障庇护的范围。只要擒住她,剥离她体内的太阴玄霜圣体与凌玄道蕴,不仅能以绝后患,更可能利用凌玄净化之力的某种特性,来中和山河屏障对它本源的压制,甚至找到进入屏障的漏洞!
它一边说着,一边悄然加强了对琳秋婉周身空间的封锁与压力,那双血眸死死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心神失守,等待着那可能的……妥协或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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