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我自己选。”
“这河,我看定了。”
谢霖川的声音不高,却像两块冰冷的铁锭砸在沉寂的河岸上,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犹豫的决绝。
他不再看李刍风,也不再看那渡厄舟老叟。那双血红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前方那一片吞噬光线的漆黑河面。体内的冲突依旧剧烈,煞纹在皮肤下灼烧扭动,山河碑那无处不在的排斥感如同跗骨之蛆,但这一切,反而成了催动他做出选择的最后一把推力。
与其被动地等待净化,或被煞气吞噬,或被狰魁当做补品,不如主动跳进这传闻中能映照宿命、织就真实的黑水深渊!是找到平衡之道,还是被幻境彻底撕碎,总好过在原地慢慢被磨灭!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黑色淤泥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李刍风抱着手臂,歪头看着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最终化为一声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惋惜的轻啧:“疯子。”
而渡厄舟老叟,那一直空洞漠然的灰瞳之中,此刻竟微微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仿佛古井深处投入了一颗石子。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那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既如此……便如汝所愿。”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再多言。只是那佝偻的身躯,似乎坐得更直了一些,那双灰眸深处旋转的破碎镜面,速度悄然加快。
谢霖川没有任何犹豫,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雷煞之力被他强行汇聚于双脚,猛地一蹬!
“轰!”
地面炸开一个浅坑,黑色的淤泥四溅。
他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血色箭矢,拖着周身紊乱的紫金电芒与暗红煞气,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粘稠、沉滞、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河面!
没有想象中的巨大水花,甚至没有多少声响。
就在他身体触及河面的刹那,那原本平静如死水的河面,骤然凹陷、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寒意与无数纷乱、扭曲的意念碎片!
谢霖川的身影瞬间被那黑暗的漩涡吞没,消失不见。
河面上只留下那个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漩涡,以及岸边凝立的两人。
李刍风走到河边,低头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漩涡,摸了摸下巴,咂咂嘴:“啧啧,真是够狠。老子当年闯‘剑冢绝地’都没这么干脆。”他转头看向渡厄舟老叟,“老家伙,这次你玩得是不是有点大?他那状态,进去还能囫囵个出来?”
渡厄老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漩涡中心,灰白的眸子仿佛穿透了河水,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许久,他才缓缓道:“破妄……需先入妄。不沉溺,何以超脱?他的路……从来都在刀锋之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散在河面吹来的阴冷风中。
黑水河底。
与想象中的冰冷刺骨不同,这里是一种绝对的、仿佛连时空都被冻结的“虚无”之感。
谢霖川感觉自己在下沉,又像是在漂浮。周围是无边的黑暗,但那黑暗并非空无一物,其中充斥着无数闪烁的、破碎的光影和扭曲的声音。那是沉淀在河底、来自不同时空、不同生命的记忆碎片与执念回响。
他体内的痛苦奇异地减轻了。并非消失,而是被这更深邃、更庞大的“虚无”与“混乱”所稀释、掩盖。山河碑的煌煌正气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层层时空隔断。而他体内的赤幽冥铁煞气,在这充满负面能量和执念的环境里,反而如同回到了某种温床,虽然依旧狂暴,却少了几分被“净化”的紧迫感。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那些破碎的光影和声音,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向他涌来!
他“看”到了破碎的旌旗在硝烟中燃烧,那是他熟悉的玄甲营战旗;“听”到了金铁交鸣与垂死的哀嚎,是焉川古战场的回响;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寒与一道决绝的剑光,是琳秋婉手持凌霜剑的身影;甚至还有更加久远的、模糊的……滔天的煞火与净化一切的冰霜对撞的景象,那是属于赤烬与凌玄的宿命碎片!
这些幻象不再是旁观,而是如同实质的精神攻击,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的神魂扯碎,同化在这无尽的记忆乱流之中!
“滚开!”
谢霖川在意识中发出怒吼,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戮”字大道自行运转,那纯粹的杀伐与毁灭意志,如同坚硬的礁石,抵挡着幻象的侵蚀。他牢记着此行的目的——不是沉溺于过去,而是寻找未来!
他强行运转力量,在这片意识的黑海中艰难地“下潜”,向着那波动最诡异、最核心的区域探寻。他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体内的煞气,或者说,在吸引着那属于赤烬的本源。
是那所谓的“古虫”?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揭示平衡之道的契机,还是将他彻底推向毁灭的陷阱。
他只知道,他已无路可退。
要么在幻境中找到生路,要么,就成为这黑水河底,又一缕永恒沉沦的破碎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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