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玄州,朔关城。
狱镜司分衙内,气氛比城外的寒风还要凛冽几分。
接替厉昆仑暂管此地事务的鼠头,此刻正焦躁地在堂内踱步,他那张本就精瘦的脸此刻更是皱成了一团。京城传来的消息如同重锤,敲得他心神不宁。妖祟肆虐,赤霄州告急,连“戾貅”这种闻所未闻的凶物都出现了!
“妈的!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鼠头猛地停下脚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厉大人前几日就来信,千叮万嘱,要我等小心戒备,结果呢?黑风山脉那边,又折了两个寅虎兄弟!连个全尸都没找回来!现场只留下一股子邪门的腐香味!”
他手下几个子字号的精锐也是面色沉重。朔玄州作为北境前线,承受的压力巨大。以往对付马贼流寇、甚至前朝余孽,他们都有章可循,可面对这些无形无影、手段诡异的妖祟,却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头儿,京城那边……真就只让咱们死守?”一个手下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向总府求援?或者,请附近州郡的兄弟……”
“求援?现在哪个州不缺人手?”鼠头烦躁地打断他,“厉大人不在,总府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固城防,多派哨探,发现苗头立刻招呼掐灭!告诉兄弟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谁要是掉以轻心,下一个变成空壳子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那阴沉的天际线,那里是黑风山脉的方向,也是天堑长城残破最严重的区段之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总觉得,朔玄州的平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那两个寅虎兄弟的死只是前菜。
……
在影剑门仪事大殿内,也充满了各种声音争论不休。
柳清端坐主位,面色肃穆。下方,聚集了影剑门周边数十个大小门派的话事人或代表。他们同样收到了朝廷的通告和春风秋雨门的传讯,此刻正为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劫而争论。
“柳门主!此事非同小可!依我看,当务之急是紧闭山门,开启护山大阵,保存实力为上!”一个保守派的小门派掌门高声建议。
“荒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立刻有人反驳,“妖祟肆虐,岂是闭门自保就能躲过的?朝廷既然号召天下共抗,我等江湖儿女,自当挺身而出!我建议,各派即刻抽调精锐,组成联军,驰援北境!”
“驰援?说得轻巧!拿什么抗?那些鬼东西连狱镜司的辰龙都能瞬间灭杀!我们这点人手,去了不是送死吗?”
“就是!况且,谁知道这是不是朝廷借刀杀人之计?想消耗我们江湖力量?”
“可若是北境防线崩溃,妖祟长驱直入,我等山门又能支撑几时?”
场面一时嘈杂无比,各执一词,难以统一。
柳清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其中利害。闭门自保看似稳妥,实则坐以待毙;主动出击,又恐实力不济,徒增伤亡。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琳秋婉归来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她眉心的“玄霜印”和胸口那诡异的伤痕……这一切,都与那个煞星谢霖川脱不了干系!
他抬眼,看向坐在角落、脸色依旧苍白的琳秋婉,以及陪在她身旁、神色担忧的楚如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各位肃静!”柳清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内力,压下了所有争论。他目光扫过全场,沉声道:“妖祟之祸,关乎天下苍生,非一门一派之事。闭门自保不可取,盲目出击亦非良策。”
他顿了顿,做出决断:“我影剑门提议:各派暂且联合,以我影剑门为核心,组建‘荡魔盟’。首先,清查各自势力范围内是否有异常煞气或妖祟踪迹,互通消息。其次,集中资源,炼制破煞丹药、符箓,打造克制阴邪的兵器。其三,挑选门下精锐弟子,由各派长老带领,进行针对性演练,以备不时之需,并可应朝廷征召,支援受创最重的州郡。”
这个提议相对折中,既表明了联合抗敌的态度,又没有立刻要求各派倾巢而出,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各派代表沉吟片刻,大多表示了赞同。
会议在一种表面达成一致、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
众人散去后,柳清单独留下了琳秋婉和楚如漪。
他看着琳秋婉,语气复杂:“秋婉,你伤势未愈,又身负……特殊印记,近期便留在宗门内静养,无事不要外出。荡魔盟之事,由你楚师姐协助为师处理。”
他终究还是不忍过于苛责这个命运多舛的弟子,但心中的芥蒂与担忧却丝毫未减。
琳秋婉默默点头,低声道:“是,师尊。”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静养?她如何能静得下来?京城方向那惊鸿异象,胸口伤痕的隐隐作痛,都在提醒着她,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巨变,而那个与她命运纠缠的人……
而在无人知晓的某处。
李刍风在一块青石上,手中拎着一个酒葫芦,望着天际流云,对传来的种种纷扰似乎充耳不闻。
但他那双看似醉意朦胧的眼中,偶尔会掠过一丝洞悉世情的清明。
“煞气冲霄,‘戮’字惊世……。”他灌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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