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阴冷,唯有谢霖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有限的空间内回荡。强行压制体内躁动的煞气,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北方传来的、那微弱的同源共鸣,如同警钟,不断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至少,要重新掌控这身力量,而不是被其反噬,或成为引狼入室的媒介。
重新回雷州淬炼雷霆?再去霁州感悟开天剑意?这两个最直接的方法,在如今的他看来,遥不可及。目不能视,重伤未愈,穿越数州之地,无异于自寻死路。武昭和狱镜司绝不会因为他“已死”就彻底放弃对相关区域的监控。
必须另辟蹊径。
他沉下心神,开始在浩如烟海的记忆碎片中搜寻。过往的经历,听闻的传说,一切可能与此相关的信息,都被他调动起来。
金州……焉川……南边荒林……
这里,他曾来过。不是作为“猎血者”,而是更早之前,作为玄甲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曾在此地短暂驻扎,调整安排如何设防与武昭的焉川一战。
记忆的尘埃被拂去,一个模糊的传闻浮上心头。
那是军中一个年老退役后在此定居的老猎户,在篝火旁闲谈时提及的。说这片荒林深处,某座人迹罕至的山洞中,有一处奇异的所在,名为“阴阳窥潭”。
传言那潭水奇异,一分为二,一半冰寒刺骨,一半温热如汤,中间似有无形界限分隔,泾渭分明。更玄奇的是,据说有缘者若能寻到,或可于潭边窥见自身力量的根源,调和阴阳,明心见性。
当时他只当是乡野怪谈,一笑置之。但此刻,这个传闻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亮光!
阴阳!
调和阴阳!
他体内的状况,不正是最极致的阴阳失衡吗?
赤幽冥铁的至邪煞气,是为极阴!而开天剑仙残骸道韵所化的剑意根基,以及雷亟剑仙传承的煌煌雷霆,皆是至阳至刚之力!
原本在霁州虹启城,他兵行险着,引开天剑意对抗煞气,破而后立,形成“煞骨”,使得阴阳之力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甚至融合出了更强的雷煞之力。但焉川一战,赤烬意识强行降临,以绝对的力量粗暴地抽取、运用这一切,如同一个不懂药理的莽夫,将好不容易配伍好的良药打翻,甚至将药性截然不同的成分强行捏合又撕裂,导致他体内力量彻底失控,阴阳崩乱,陷入如今这低迷而危险的境地。
这“阴阳窥潭”,若传闻为真,岂非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能够重新梳理、调和、乃至融合这身混乱力量的绝佳场所?!
那冰寒与温热,不正对应着他体内的阴煞与阳刚?那“窥见根源”、“调和阴阳”的说法,更是直指他目前困境的核心!
希望之火,从未如此炽烈地在他心中燃起。
他猛地站起身,牵动伤口带来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必须找到它!就在这片荒林某处洞穴之中!
突然他脑子一激灵。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带着某种宿命般牵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花,骤然照亮了谢霖川的脑海!
他自己现在,不就在一个洞穴之中吗?
难道……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立刻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感知。十境巅峰的灵觉虽因重伤而蒙尘,但那远超常人的“听风”之能与对能量波动的敏锐,依旧是他探索未知的触角。
他不再仅仅聆听洞外的风声兽语,而是将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洞穴的深处,向着每一寸岩石、每一缕空气蔓延开去。
这个他临时选定的藏身之所,入口狭窄,内部却颇为深邃。此前他因伤势过重,只停留在靠近洞口、相对干燥通风的位置疗伤,并未深入探查。
此刻,当他凝神向内“望去”,那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了物质的阻碍。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但在这片寂静之下,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涟漪”。
不是声音,而是某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脉深处的能量脉动。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与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如同两条嬉戏的游鱼,在洞穴最深处的黑暗中,交替隐现。
这感觉极其微弱,若非他此刻心无旁骛,全力感知,再加上体内混乱的阴阳之力与之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根本无从发现!
难道……那传说中的“阴阳窥潭”,并非远在荒林深处的某个特定标记点,而是……就在此处?就在他这个随手选择的避难之所的尽头?
这巧合,未免太过惊人!
是冥冥中的指引?还是他身负的赤幽冥铁与雷霆剑意,无形中吸引他来到了这处与之契合的奇地?
谢霖川心中震动,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强忍着伤势,扶着冰冷潮湿的岩壁,一步步向着洞穴深处挪去。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直至彻底被黑暗吞噬。但这对于目不能视的他而言,并无区别。他全靠双耳、嗅觉以及对能量波动的感知来辨认方向。
那丝寒意与温热交替的感觉,随着他的深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奇特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泥土味,而是混合了一种……类似于玉石浸润在冷泉与暖流中的温润质感。
终于,在曲折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前方已无路。
他的感知告诉他,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的入口。而那股交替的寒意与温热,正是从这洞窟之内,如同呼吸般,规律地散发出来。
他站在入口处,能清晰地“感觉”到,左侧的空气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右侧则温暖如春,带着勃勃生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这洞口处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却又泾渭分明的界限!
就是这里!
绝对不会错!
这洞穴深处的洞窟,就是老猎户口中的“阴阳窥潭”所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谢霖川心头。是庆幸?是震撼?还是对命运安排的某种凛然?
他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踏入了那冰火交界的洞窟之中。
这一步踏出,仿佛跨越了两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是机缘,还是更深的陷阱?
但他知道,他体内那被赤烬撕裂的、躁动不安的阴阳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归宿。
成败,或许就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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