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尸横遍野的焉川荒原。残月被稀薄的云层遮掩,只透下些许惨淡的清辉,勉强照亮这片刚刚经历过疯狂杀戮的土地。
五千先锋铁骑已然溃散,曜阳卫伏尸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煞气特有的阴冷与焦糊味,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生灵精神崩溃的恐怖氛围。
谢霖川立于这片死寂的尸山血海中央,周身那暗红与紫电交织的煞气领域并未因战斗暂歇而收敛,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起伏、吞吐,将周遭的尸骸与血气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他便是这片死亡地域唯一的主宰,一座矗立在无尽尸体之上的、活着的丰碑。
远方的地平线上,更多的火把连成了片,如同一条蜿蜒的火焰巨蟒,正朝着这边急速蔓延。那是曜朝后续的主力大军,数量虽远不及武昭狂言中的三十万,但看那声势,数万之众是必然的,而且必然是比先锋更为精锐的生力军。压迫感随着夜风远远传来。
就在这片死寂与远处喧嚣并存的诡异间隙,那尊一直沉默矗立、如同最忠诚守卫般的雷煞化身,其空洞的眼眶中,那跳动的紫红色电芒,几不可查地、极其短暂地,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落在了谢霖川的背影之上。
没有情绪,没有意志的传递,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泄露。那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机械的转动,如同镜面反射光影般自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瞬间便恢复了原状,依旧死死盯着远方逼近的火光。但那一瞥之中,似乎又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傀儡本能的……“关注”。
谢霖川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那些因为恐惧而不敢上前、却又被军令所迫,零星围拢过来的残兵与后续赶到的步兵方阵前锋。这些杂兵,已然胆寒,在他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
他甚至懒得再动用“渡夜”。
心念一动,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已如一道撕裂夜色的鬼魅光影,悍然撞入了那群惊魂未定的士兵之中!
没有刀光,只有拳、掌、指、腿!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在人群中拉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沉闷的骨裂声和短暂凄厉的惨叫。
一拳轰出,一名持盾甲士连人带盾凹陷下去,胸腔彻底变形,倒飞出去撞翻数人。
一记手刀劈落,另一名士兵的头盔连同头骨应声而裂,红白之物飞溅。
侧身一记鞭腿,如同钢柱横扫,数名士兵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筋断骨折,瘫软在地。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影翻飞,惨叫连连。那些士兵往往只看到一道黑影掠过,便已意识消散,命丧黄泉。高效的杀戮,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比刀光剑影更令人胆寒。短短十几次呼吸间,他周身数十丈内,再无能站立之敌,只留下一地姿态各异、迅速冰冷的尸体。
清理完近处的杂兵,谢霖川身形一顿,重新显露出身形,依旧立于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周身那翻涌的煞气,似乎又浓郁了半分,将新添的亡魂血气也吸纳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气息吞吐,与这片天地煞气共鸣达到某个顶点的刹那——
“咚!”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心脏最深处的悸动,猛地传来!
谢霖川覆面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刺痛感与短暂的虚无感一闪而逝,让他周身的煞气都为之微微一滞。虽然瞬间便被他以强大的修为强行压下,恢复如常,但那一瞬间的反噬,真实不虚。
引动数以万计冤魂煞气,驾驭雷煞化身,连续爆发十境力量,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毫无代价。这方天地的煞气,尤其是那些充满怨念的残魂之力,并非温顺的绵羊,而是一柄双刃剑,在赋予他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同化着他的本源。
几乎在谢霖川心悸的同时,那片被永恒昏暗与污秽气息笼罩的绝地核心,那座最为庞大的阴影猛地躁动起来!
覆盖其上的怨念外壳簌簌落下,血色漩涡般的巨眼骤然睁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炽热!它死死“望”向十九州的方向,尽管隔着无尽空间与衰弱屏障,那股同源煞气剧烈爆发后产生的独特波动,以及其中蕴含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裂痕”(反噬),依旧被它清晰地捕捉到!
“嗬……嗬嗬嗬……”狰魁那扭曲撕裂的笑声在荒域中回荡,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贪婪,“对……就是这样……尽情地……释放吧!我的…………食粮……”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更加用力地冲撞着古老禁制,暗红色的污秽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冲击着无形的壁垒。
“还不够……还差一点……一点……”
“等着……吾很快……就能来……‘拥抱’你了……”
焉川战场,谢霖川缓缓抬起头,覆面“望”向远方那越来越近的火焰长龙,仿佛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森然杀意,也能隐约察觉到那来自遥远之地的、令人不适的注视。
他轻轻握了握拳,指骨发出细微的脆响。
煞气依旧在周身盘旋,威势无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隐藏在无尽力量之下的暗流与代价,正在悄然积累。
下一波冲击,即将到来。
而这一次,他不仅要面对人间的军队,还要分神对抗体内与体外的……双重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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