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那歇斯底里的、如同诅咒般的嘶喊,如同毒液般泼洒在死寂的演武场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琳秋婉的心口。
“前朝余孽…家族灭门…罪女…早就该死了…”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击碎了她多年来用以保护自己的冰壳,露出了里面那个从未真正愈合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巨大的屈辱、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如同海啸般几乎要将她吞噬。
凌霜剑嗡鸣不止,极寒的杀气不受控制地肆虐,她眼中的冰封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剑尖即将刺出的前一瞬——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柄清冽如冰的三尺长剑上。
恍惚间,耳边似乎响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冬天,师尊柳清手把手教她握剑时,温和却郑重的话语:
“秋婉,记住,剑是利器,可斩妖除魔,可护佑己身。但无论如何,剑锋…都不可指向同门,不可对着自己人。”
那时的她,刚刚经历家破人亡的巨变,被师尊带回影剑门,胆小、沉默,像只受惊的小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恐惧和戒备。是师尊和师姐一点点的温暖,才让她慢慢走出阴影。
“秋婉这孩子,小时候虽然不爱说话,可能是家里的事…性子是怯了些,但心是善的…”这是师尊后来偶尔会对长老们提起的话,语气中总是带着怜惜。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变得如此易怒,如此…充满攻击性?甚至差点对同门师妹拔剑相向?
就因为几句恶毒的谣言?一次卑劣的陷害?
这一瞬间的恍惚和自我质问,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沸腾的杀意和怒火骤然冷却。
那澎湃欲出的恐怖寒气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潮水般倒卷回体内!凌霜剑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剑尖微微颤抖,最终无力地垂落。
她周身的冰层停止蔓延,但那刺骨的寒意却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内敛成一种更深沉的悲伤与孤独。
她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清澈冰冷的眼眸深处,泛起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破碎般的水光。她看着状若癫狂、依旧在喋喋不休咒骂的柳莺,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震惊、恐惧、怀疑、复杂的目光,最终,目光落在了高台之上。
那里,师尊柳清和几位宗门长老不知何时已然起身,面色皆是无比凝重。
琳秋婉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解释。她只是极其艰难地、用一种近乎窒息的平静声音,对着高台方向,也像是对着自己说:
“…是弟子的错。弟子…心性不稳,惊扰比武,请师尊…责罚。”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压抑。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默默地将凌霜剑归入鞘中。那一声轻微的“咔嗒”入鞘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也就在此时,高台上的柳清终于动了。他脸色铁青,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擂台下,先是目光严厉地扫过依旧在疯言疯语的柳莺,沉声喝道:“够了!闭嘴!”
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柳莺,将她那癫狂的状态强行打断!柳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取代,瑟瑟发抖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柳清。
“口无遮拦,污蔑同门,更是将…”柳清的话语顿了一下,似乎极力压抑着怒火,“…将些无稽之谈公之于众!柳莺,你太让老夫失望了!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他先是严厉处置了柳莺,随即目光转向周围鸦雀无声的弟子们,声音蕴含内力,传遍全场:“方才柳莺所言,尽是胡言乱语,谁若再敢私下议论、以讹传讹,休怪门规无情!”
几位长老也纷纷出言呵斥,稳定场面,命令弟子们散去,不得再围观。
但所有人都知道,“前朝余孽”这四个字,就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引发的涟漪绝不会因几句禁令就轻易平息。这个消息,注定会以各种方式在私下里悄然传播。
处理完场面,柳清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琳秋婉。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有失望,有严厉,但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与无奈。
“秋婉,你随我来。”他语气沉重,转身向着主殿后方走去。
楚如漪担忧地看了琳秋婉一眼,连忙也跟了上去。
主殿后的一间静室内,只剩下柳清、琳秋婉和跟来的楚如漪。
柳清背对着琳秋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秋婉!今日你太冲动了!纵使柳莺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你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险些拔剑相向?!同门相残,乃宗门大忌!你这些年修的心性呢?都修到哪里去了?!”
琳秋婉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衣角,那柄从不离身的凌霜剑也被她负在身后,剑鞘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混乱与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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