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张沈薇推开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钉子,钉入楚迁裸露的神经,“包括你那段……堪称灾难的清唱。”
她停在楚迁面前,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从她汗湿的额发,划过泪痕交错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颤抖的唇上。她伸出食指,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擦过她脸颊上那道未干的泪痕。动作暧昧,眼神却冰冷得像在触摸一件没有生命的展品。
“楚迁,想过没有,刚才那段噪音,和你舞台上完美的《深渊回响》,区别在哪儿?”
楚迁的身体因她的触碰而僵硬,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头,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舞台上的你,是在扮演‘恶魔’。”张沈薇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解剖尸体般的冷静,“而刚才的你,是在扮演‘楚迁’。前者是商品,后者……是残次品。但你知道吗?有时候,残次品的故事,比完美的商品更好卖。”
她收回手,用丝帕擦了擦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恭喜你,楚迁。你终于让你那昂贵的嗓子里,发出了属于你自己的声音。”
“我的声音?”楚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干涩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声更难听,“这就是我的声音?一个连自己都恶心的破锣嗓子?那我之前的一切算什么?我的‘恶魔契约’……我台下那十万‘共犯’……他们爱的是那个完美的恶魔!你现在告诉我,那个恶魔死了,只剩下一个躲在角落里哭的废物?张总监,这是背叛!他们会撕了我!”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恶魔’。”张沈薇打断了她,墨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完美是神话,而神话容易破灭。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敢于亲手砸碎自己神座,从废墟里重新站起来的‘头狼’。一个……会流血、会嘶吼、会失败,但绝不认输的领袖。”
她转身,踱步到门口,像是失去了耐心。
“三天后,《光影召唤计划》第一期录制。我要看到你和鹭兰合作的舞台。”她回过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标准的商业弧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公关部已经准备好了通稿,标题我都想好了——‘顶流偶像楚迁因长期不当发声方式导致声带受损,或将永久告别舞台’。你觉得,你的十万‘共犯’,是想看到一个战死的头狼,还是一个逃跑的懦夫?”
说完,她没再给楚迁任何反应时间,推开门,优雅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鹭兰抱着那把破吉他,一步步走到已经面无人色的楚迁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楚迁老师……我们……”
楚迁死死地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又看看少女脸上那个掺杂着担忧和期盼的笑容。良久,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握住了那只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好。”她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们一起……死在舞台上。”
……
中午十二点,方海莲娱乐的C训练室。
楚迁和鹭兰面对面坐着。鹭兰低头调试着吉他,而楚迁的双手死死攥着膝盖,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楚迁老师,我们……试试《蝶羽》吧?”鹭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一丝不确定的光,“您别怕,就跟着我的吉他,随便哼哼就行。”
楚迁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吞下尖锐的玻璃碴。她闭上眼,僵硬地点了点头。
鹭兰的指尖拨动琴弦,粗糙但温暖的吉他前奏响起。那琴身上的裂痕发出的独特共鸣,像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在低声讲述。
楚迁张了张嘴,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涌上喉头。
“断翅蝶也敢……”
只唱了五个字,一个音就撕裂了。那声音像破布一样,粗糙、干瘪,毫无美感。她猛地停住,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不……不行……我做不到……这声音太难听了……我自己都想吐……”
鹭-兰停下弹奏,把吉他放在一边,挪到楚迁身边。
“楚迁老师,你看着我的吉他。”她指着琴身上那道最显眼的裂痕,“它刚摔坏的时候,我也觉得它废了,弹出来的全是杂音。后来我才发现,就是因为这道裂痕,它的声音才和别人的不一样。那些破碎的地方,才是它独一无二的灵魂。”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楚迁的眼睛:“您的声音也一样。别去想什么完美,别去管它好不好听。您就把它当成一道伤口,让它流血,让它喊疼……好吗?”
楚迁从指缝里看着鹭兰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那把满是伤痕的吉他。良久,她放下了手。
“再来一次。”
鹭兰的眼睛亮了,她重新抱起吉他,指尖再次拨动琴弦。
这一次,楚迁没有闭眼。她死死盯着前方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当旋律响起时,她像是用尽生命般,从胸腔里挤出了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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