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外卖回来的时候,办公室的灯已经暗了一半。
岑烈把脚搭在桌上,订书机搁腿上,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裴昭正用美工刀削铅笔,削得特别认真,跟刚才砍使徒时一个劲儿。墨无痕抽屉拉开一条缝,泡面叉插回去的动作,比当年封印罗特斯还谨慎。
我把酸菜牛肉面往桌上一放,热气“呼”地冒上来,熏得显示器边框都起了层雾。
机械眼罩还在桌角躺着,安安静静,连呼吸都没有。之前它老嗡嗡震,跟欠了它钱似的,现在倒好,彻底退休了。
岑烈盯着那眼罩看了三秒,忽然说:“它不会是诈死吧?”
“要诈也得有电。”我说,顺手掀开面桶盖子,挑了一筷子。
面条刚到嘴边,空气里突然浮出几点光,像是谁撒了一把碎玻璃渣,在头顶飘着,不落也不散。
裴昭停了手里的美工刀:“这又是什么?”
墨无痕眯起眼:“数据残响。系统没完全退场。”
“退不退关我什么事。”我把筷子咬住,腾出手拧开保温杯,“它要是再蹦出来搞事,我就差评拉满,让它进不了应用商店。”
话音刚落,机械眼罩“嘀”地亮了道绿光。
一行字浮在半空:
【检测到完美结局——‘躺平’达成度100%,系统进入休眠模式】
字写完,自动消了,连个动画都不给。
然后音响自己开了。
音乐一起,我们都愣了。
电子音,带点合成笑声,调子贼土,歌词更离谱:
“摸鱼不是罪,加班才可悲,世界崩不崩,关我啥事体……
咸鱼翻身?翻个屁!原地躺好才是真理!”
岑烈先绷不住,噗一下喷了口汽水。
“这歌谁写的?是不是你?”他指着我。
“我能写出这种水平?”我摇头,“这明显是系统自动生成的,AI作词,算法押韵,纯属电子垃圾。”
裴昭把美工刀插回笔筒,动作利索,跟收剑入鞘一个样:“但挺准的。”
“哪句?”
“最后一句。”他说,“‘原地躺好才是真理’。”
墨无痕没说话,但嘴角抽了一下,算是笑了。
随着音乐响起,那些悬浮的光点慢慢变成彩带,飘下来,落在键盘上、椅子背、泡面桶沿,像谁偷偷办了场庆功宴,还不让声张。
我继续吃面。
吃到一半,抽屉“啪”地弹开。
一个巴掌大的粘土手办蹦出来,站在我键盘F键上,小胳膊一挥:“记得给我的多肉浇水!”
岑烈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玩意儿怎么又活了?!”
裴昭眉头一皱:“它不是被封印了吗?”
墨无痕直接伸手去抓,结果手办一跳,精准踩在他指尖上:“大叔,血甜,但别碰我,脏。”
我放下筷子,拿起保温杯,起身走到窗台边。
那盆多肉蔫得快成纸片了,叶子发黄,边缘卷着,一看就是长期没人管。
我倒了点温水进去,不多不少,刚好润透土。
手办在后面喊:“少浇点!它怕涝!”
“闭嘴。”我说,“你大学时候也没养活过仙人掌。”
手办顿时不吱声了。
我转身走回座位,它一蹦一跳跟过来,站在我显示器顶上,小手叉腰:“你态度不行。”
“我是社畜,不是园丁。”
“那你当初为啥捏我?”
“因为建模课挂科,老师说捏个东西能加分。”
手办沉默了两秒,突然举手:“耶!”
然后“嗖”地钻回抽屉,顺带把抽屉拉严实了。
办公室安静了。
音乐还在播,唱到副歌部分,开始循环。
“躺平不是逃,是看透这盘棋,锅谁爱背谁背,我先睡一觉去……”
就在这时候,天花板上的风扇“咔”地顿了一下。
卡在扇叶间的粉色气球赫尔德,突然“砰”地炸了。
不是爆炸,是那种气漏光的瘪掉,软趴趴地打着旋儿往下飘。
一张泛黄的纸条从里面飘出来,轻轻落在我键盘上。
我拿起来看。
上面写着:
“游戏结束,但社畜的传说永不下班。”
字迹还没干,摸上去有点温。
我瞅了眼,顺手翻开桌上的《消消乐》游戏手册,夹了进去。
岑烈探头:“你不研究一下?”
“研究啥?遗言?”
“万一有后招呢?”
“有后招也是加班。”我嘬了口面汤,“我不接。”
裴昭整理着桌面文件,忽然问:“那你现在算什么身份?”
“在职员工。”
“公司认吗?”
“工牌还在。”
“工牌能当饭吃?”
“能当泡面盖。”我指了指面桶,“你看,压得挺严实。”
墨无痕一直没说话,盯着那本手册看了会儿,伸手把抽屉拉开,把泡面叉重新摆正,然后轻轻推了回去。
动作轻,像在放一件不能碰的文物。
外面天色慢慢暗下来。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洒在四张工位上,把键盘映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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