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的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在第七区森严的秩序场中缓慢扩散,最终归于那片永恒的银灰色寂静。
回到临时居所,团队的气氛却与外界截然不同。控制台上,关于Ψ-441实验的数据仍在滚动分析,冰冷的数字和波形图旁,却陈列着几枚刚刚由凯瑟琳紧急打印出来的、实体化的“记忆水晶”。水晶中封存着从Ψ-441信息流中提取出的、最清晰稳定的几段情感记忆碎片——不再是狂暴的悲伤洪流,而是如同褪色老照片般,带着宁静哀愁的定格画面:一座由星光编织的桥梁上,两个模糊的身影并肩遥望银河;布满奇特符号的古老书卷前,学者们激烈而专注地辩论;某个庆典上,无数光点升起,汇成文明的赞歌……
这些画面,让那冰冷的“旧日回响”代号,瞬间有了血肉与温度。也正因如此,那份文明最终倾覆于归墟的结局,才更显苍凉与沉重。
“情感记忆碎片提取完整度最终达到51.7%,‘错误’信息碎片活性抑制效果在实验结束后仍维持了至少15%的衰减率。”逻辑枢总结着数据,“实验数据已按协议分享。‘革新议会’反馈积极,认为‘平衡之力’在处理‘情绪-概念混合型污染’方面,展现出了超越预期的高效与‘人文关怀’潜力。”它特意强调了最后那个词,显然是从协议数据库里新学的。
“人文关怀……”岩昊嘟囔着,小心地拿起一枚记忆水晶,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复杂情绪,“这些……都是活生生存在过的。就这么没了。那‘错误’……真是该死。”
“它本身也是一场悲剧的产物。”艾丝塔轻叹,指尖拂过水晶表面,感受着其中微弱却纯净的情感波动,“旧宇宙的超脱者们……若是知晓他们的‘傲慢实验’不仅催生了‘错误’,还让这些本已逝去的文明遗响,也要再承受一次被污染的折磨……不知会作何感想。”
刘瑞阳没有参与讨论,他独自站在观测窗前,望着外面那亘古不变的平台与收容单元。手中的“归源星核”温润如常,但那抹因接触Ψ-441纯净情感碎片而引发的、指向未知禁区的悸动,却如同心湖底部的暗流,未曾停歇。
“刘大哥,你从实验后半段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白灵儿走到他身边,生命之光柔和地笼罩过来,带着抚慰与探查的意味,“是消耗太大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发现?”
刘瑞阳转过身,看向同伴们,没有隐瞒,将“平衡之心”在实验中的异常悸动,以及其明确指向第七区某个绝对禁区的感应,说了出来。
“又一个秘密?”岩昊眉头紧锁,“这铁壳子地盘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能被‘平衡之心’主动感应,且指向如此明确……”艾丝塔思索道,“那个禁区里收容的,很可能与‘万识之茧’、与‘平衡’的源头,甚至与‘错误’的早期形态,有极其密切的关系。或许,是比Ψ-441更本源、更关键的东西。”
逻辑枢调出第七区的更新地图,上面用醒目的暗红色标记出了几个“绝对禁区”,并附有最高级别的警告标识和无访问权限说明。“悸动指向的方位,初步匹配地图上的‘A-07扇区’。数据库关于该扇区的公开描述只有一句:‘收容物信息涉最高机密,未经‘三位监护主脑’及‘仲裁者-α’一致许可,严禁任何形式的访问与探测。’”
“三位监护主脑一致许可,还得加上仲裁者……”凯瑟琳咋舌,“这权限高得离谱。”
“也说明里面的东西,重要得离谱。”云缈子捋须道,“或许,那才是‘摇篮’真正的核心秘密之一,连‘革新议会’都未必完全知晓。”
刘瑞阳点了点头:“先不要声张。我们初来乍到,权限有限,贸然探查禁区只会引火烧身。但这份感应……或许可以成为我们未来谈判或行动的筹码,或者至少,是一个需要格外留意的方向。”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继续通过‘溯源’计划的合作,提升我们的实力,加深对‘平衡之心’的理解,同时更多了解协议内部的情况,尤其是仲裁者和那几位监护主脑。我们的临时身份和安全协定,就是最好的掩护和工具。”
众人赞同。接下来的几个标准循环,团队进入了高效而规律的节奏。
他们参与了数次“溯源”计划的辅助实验,目标包括:一种被“秩序僵化”概念轻微污染、导致自身法则陷入“死循环”的稀有元素聚合体;一份记录了某个早期“错误衍生体”能量波动特征、但因其信息结构过于混乱而难以解析的古老星图碎片;甚至还有一次,是在严密防护下,对一小片从“逆熵终末体”残骸上剥离下来的、完全惰性化的“概念结痂”进行“平衡场”扫描,尝试理解其惰性化的成因。
每一次实验,刘瑞阳都主导运用“平衡之心”,或引导转化,或解析结构,或稳定状态。效果不一,但每次都提供了宝贵的数据和实战经验。他对“平衡之心”的掌控越发纯熟,其力量的精妙之处也愈发显现——它仿佛能“看到”概念层面的“纹理”和“应力点”,并能以最小的“介入”,撬动最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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