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马阔海在哥哥那间弥漫着失望与沉寂的酒吧里坐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从沉郁的墨蓝逐渐转为灰白,城市苏醒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他沾染了尘土和些许干涸血迹的外套上投下一道冰冷的光痕。
他维持着那个半蜷缩在卡座里的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他还是个活物。
脑海中反复翻滚着父亲那张因野心而扭曲的脸、哥哥那沉默而挣扎的背影、冷血比克爆炸的碎片、以及小丑比克那阴冷刺骨的一击和疯狂的笑声……
这一切,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将他过去二十年来所认知的世界、所坚持的信念,彻底撕扯得支离破碎。
最终,他动了。动作迟缓而僵硬,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生满了锈。他扶着冰冷的桌面,支撑起因为意能紊乱和伤势而沉重无比的身体,脚步虚浮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时,他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只是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着酒吧深处,那个或许还在休息室里的身影,留下了一句诀别:
“哥,我不会再过来了,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用力推开门,迈入了清晨微冷的空气中,并将身后那扇门,连同里面那个他试图拉回却最终失败的血脉至亲,彻底关在了身后。
几乎就在门合上的瞬间,酒吧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拉开。马青山脸上带着急切和一丝未散的睡意冲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昨夜的便装,显然并未安眠。
“阔海!”他喊道,声音在空荡的酒吧里回荡。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卡座区空空如也,只有那个被马阔海用过的玻璃杯还孤零零地放在桌上,里面残留着一点未喝完的清水。
马青山快步冲到酒吧门口,一把拉开门,清晨的街道上车流渐起,行人匆匆,哪里还有马阔海的身影?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马青山。他意识到,弟弟这次是真的走了,带着对他的彻底失望和对这个家族的绝望。
他徒劳地张望了片刻,最终只能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的阴郁更加浓重,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马阔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脸上的掌印早已消退,但那份火辣辣的羞辱和心寒却深入骨髓。
腰侧被小丑比克刺伤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那股阴冷的混乱能量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侵蚀着他的意能,连带着茨纳米召唤器握在手中都传来一种晦涩不畅的波动。
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家?那个地方,从昨夜起,对他而言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哥哥那里?最后的希望也已经破灭。
拉面馆?母亲和灵灵或许会收留他,但他该如何面对她们?告诉她们,她们依赖、信任的丈夫和父亲,是一个妄图用病毒毁灭世界、制造无数悲剧的疯子?
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停在了一栋摩天大楼之下。周氏集团。
他抬起头,仰望着这栋与天天好大厦隔街相望、却仿佛代表着截然不同力量的建筑。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路法……那个看穿了一切,并曾向他抛出橄榄枝的男人。
或许……这里是唯一可能接纳他,也可能……唯一有能力解决这一切混乱的地方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了那个安迷修留给端木燕、而端木燕也曾分享给他的加密通讯号码。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安迷修平和而沉稳的声音:“喂?”
“是我,马阔海。”马阔海的声音干涩,“我……想见见路法先生。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并不意外。“你在哪里?”
“周氏集团楼下。”
“待在原地,我马上下来。”
没过多久,安迷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集团大门入口。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服饰,气度从容,与马阔海此刻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跟我来吧。”安迷修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地示意,然后转身带路。
马阔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再次通过那条专用的隐蔽通道,乘坐那部无声而迅捷的电梯,直达顶层。
路法的办公室大门无声滑开。内部的陈设与上次来时并无二致,宽大、冷峻、充满压迫感。路法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窗外是整个南博市逐渐苏醒的景象。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黑色棋子,目光平静地落在走进来的马阔海身上,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出现。
安迷修将马阔海带入后,便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马阔海站在办公室中央,迎着路法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往日的骄傲和桀骜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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