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从淅淅沥沥变得瓢泼倾盆,密集的雨点凶狠地砸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上。
雨点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噼啪”声,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焦急地叩击,又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试图冲破这最后的屏障。
天色晦暗如墨,明明应是午后,却透出一种黄昏将近的沉郁,乌云低低地压着城市的天际线,让房间内即使开着灯,也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茶水氤氲的热气,在这微凉甚至带着一丝寒意空气中袅袅升腾,扭曲、扩散,如同此刻两人心中那难以捕捉又无处不在的迷雾。
茶叶的清香,似乎也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重。
东方欲晓没有去看那杯茶,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了朦胧的水汽,牢牢锁定在陈亮脸上。
东方欲晓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要与窗外的雨声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直接切入主题:
“今天早上,省厅已经内部通报了情况。但是,过一段时间,我要去面见一下刘副省长。”刘瑜虽找去谈话,但东方欲晓愿意称呼刘副省长。
这句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原本就暗流汹涌的心湖。
陈亮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对上东方欲晓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片凝重的、化不开的寒冰。
“你怎么看?真的是巧合吗?”
陈亮的声音有些发干,他端起自己那杯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带来多少暖意。
“巧合?”东方欲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浓浓的讥讽和看透一切的阴霾:
“太巧了。巧得让人心惊胆战。我们刚刚摸到雅芝医美的核心线索,锁定了那几个关键账户和境外接收方,甚至连初步的行动方案都拟定了,就等着向刘副省长汇报,争取下一步的深入调查权限和跨部门协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就被带走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让每一句话都砸在陈亮的心上,也砸碎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检举材料之详细,时间、地点、金额、经手人,甚至有几笔是通过海外离岸公司走的账,都一清二楚,像是有人亲手把刀递到了纪委面前。
时机之精准,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我们即将行动的咽喉上。这不是巧合,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斩首行动,目标就是我们刚刚找到的突破口!”
东方欲晓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巨大阴谋笼罩后的冰冷愤怒。
他猛地拿起那杯已经不那么烫的茶,仰头灌了一大口,动作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
温热的茶水似乎并未平息他内心的火焰,反而更添了几分焦灼。
“更诡异的是,”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今早尝试联系刘副省长的秘书,那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手机,关机。办公室的直线,我连着拨了三遍,听筒里传来的都是那个冰冷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种级别的信息封锁和切割,快、准、狠,根本不是普通的纪律调查程序能做到的。这更像是一场……清算前的隔离。”
陈亮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缝猛地窜了上来,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让他汗毛倒竖。
办公室的空调明明设定在舒适的温度,他却觉得如坠冰窖。
他下意识地环抱了一下双臂,指尖触及到手臂的皮肤,一片冰凉。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犯罪团伙,而是……”
陈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后面那几个字重若千钧,几乎难以出口。
“而是一个庞大的、根系深扎在体制内的保护伞网络。”
东方欲晓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他的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瞳孔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凝聚:
“这个网络的触角,可能已经深入到我们想象不到的高层。刘副省长……他或许不是这个网络的核心,但他的位置,恰好挡住了某些人的路,或者,他本身也可能无意中触及了某些核心秘密。
他的突然落马,既是警告——警告所有试图深挖下去的人;也是清场——他们要赶在真相大白之前,把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精准地‘清除’掉,确保自身的安全,没有危险。”
“清除……”陈亮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一股冰冷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想到了刘副省长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想到了上次汇报工作时,对方还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们“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那样一个身处高位、谨慎持重的人,竟然说倒就倒了?
这背后的力量,该是何等的恐怖?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房间里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以及彼此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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