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执念指针”滚烫,牵引着莫天松走向最后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的镜壁不再光滑,反而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裂痕深处隐隐渗出暗红色的污渍。空气冰冷粘稠,带着陈年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气。
前三个“门”已经将他前半生的愧疚与失职血淋淋地剖开。女儿的恐惧与沉默,妻子的煎熬与孤独,好友的牺牲与诀别……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但隐约间,始终有一层迷雾笼罩在关于女儿的部分。那些校园暴力的片段真实吗?真实。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女儿的恐惧,尤其是后期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惶,似乎超出了寻常校园霸凌所能带来的程度。
最后一个“门”出现了。它并非镜面幻化,而是由无数片锋利的镜子碎片强行拼凑而成,边缘参差不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莫天松的心脏疯狂擂动,不祥的预感达到顶点。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握紧了短棍,一步踏入了最后的黑暗。
黑暗没有持续太久。眼前景象骤然清晰——是他家所在的居民楼天台。时间应是深夜,城市灯火在脚下蔓延,夜风呼啸。而天台的边缘,站着一个人。
是莫念。
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初中校服,背对着他,面向楼外虚空。夜风吹动她枯黄的头发,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念念!不要!” 莫天松嘶声大喊,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一个最无力的旁观者。
镜中的莫念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苍白如纸,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无光,没有焦点。那不是绝望,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空洞。她的嘴角,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向上扯动,形成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爸……爸……” 她的声音响起,干涩,飘忽,断断续续,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他们……笑我……推我……笔……划我的书……”
她说的,似乎是那些校园暴力的片段。
但紧接着,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扭曲,混杂着重叠的嘶嘶声:“……冷……好冷……影子在动……镜子里……镜子里有人对我笑……没有脸……没有脸!”
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深深掐进头发里,身体剧烈颤抖:“它跟着我……放学跟着……回家跟着……梦里也在!甩不掉!爸爸……你在哪?!你为什么看不见它?!为什么看不见——!!”
最后一句,是撕裂般的尖叫,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绝望,以及……一丝对父亲的怨恨与质问。
随着这声尖叫,莫念身后的夜空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黑暗开始蠕动、汇聚。楼顶水塔的阴影、通风管的影子、甚至她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都如同活物般扭曲拉长,脱离实体,向她缠绕过去。而在她身旁那面积满灰尘的玻璃窗上,倒映出的并非她自己的身影,而是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正对着镜外的莫天松。或者说,对着当时可能在另一个房间对此一无所知的莫天松,咧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仿佛在狞笑!
“不——!!!” 莫天松目眦欲裂,他终于明白了!女儿晚期的异常,并非仅仅源于同学的欺负!
有东西缠上她了!
诡怪!
它放大了校园暴力带来的创伤,甚至可能制造了部分幻觉,日夜折磨着她幼小的心灵!而他,他这个自负于能处理各种异常的父亲,却因为忙于任务的轻视,完全没有察觉到女儿身边萦绕的超自然恶意!他所有的观察,都停留在“孩子内向”、“被同学欺负”的层面!
镜中,那些蠕动的阴影缠上了莫念的脚踝、手腕,将她向后拖拽。窗户倒影里那无面的轮廓,笑得越发欢畅。
莫念不再尖叫,她看着虚空,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念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妈妈织的毛衣……还没好……爸爸答应带我去的公园……一直没去……算了……都算了……好累……”
她的身体,向后仰倒,如同一片被阴影吞噬的落叶,坠入了楼外的黑暗之中。
“念念——!!!” 莫天松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禁锢他的力量骤然消失,他扑到天台边缘,看到的却只有被黑暗吞没的一点白色,以及……夜风中,仿佛残留冰冷的讥笑。
景象凝固,然后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崩裂。
莫天松跪倒在冰冷的镜廊地面上,喉咙里发出悲鸣,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不是自杀……不是简单的被霸凌后的想不开……是他的女儿,被他没能保护好的女儿,在他眼皮底下,被来自阴影世界的诡怪,一点一点地折磨、侵蚀,最终推向深渊!
而他,他这个本该是守护者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他沉浸在自己的任务、自己的疲惫、自己对“普通麻烦”的烦躁中,错过了所有细微的求救信号!妻子或许有所察觉,那种母亲的本能让她感到了不对劲,但她不懂这些,她的担忧被他的不耐烦当成了过度焦虑,她的求助被他用“心理问题”粗暴地归类和搁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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