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如同垂死者的呼吸,在第十二号车厢内明灭不定。每一次陷入黑暗,张小反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重新亮起,江玄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目光便如探照灯般落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她手中的车票,被清洁工老人“赋值”过的车票,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灼痛,却又死死攥着不敢松开。
那是唯一的生路,是她拼尽全力甚至带着几分侥幸才得来的希望。可江玄……他就坐在对面,隔着几排空椅,像一个沉默的审判者。
“你……”张小反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干涩嘶哑,“你知道这票……只能一个人用,是不是?”她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几乎让她窒息的问题。
灯光恰好在这一刻熄灭。黑暗吞噬了一切。江玄的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从清洁工出现,赋予这张票‘离开’的权能,而我们却被困在这个独立封闭、无法互通的车厢里时,答案就已经很清楚了。”
黑暗持续着,张小反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江玄冷静的陈述。
“这个‘换乘’,从来就不只是物理空间上的转移。它是一个筛选器,一个考验。”江玄的声音继续传来,如同在解析一道冰冷的数学题,“从回龙岗的血字警告开始,分歧就产生了。选择信任提示的我们,和选择背离的刀疤男他们,走向了不同的深渊。”
灯光猛地亮起,惨白的光线刺得张小反眯起了眼。江玄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冰冷的车门。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分歧导致分散,分散给了那些雾中诡怪逐个击破的机会。它们利用我们最深的渴望制造幻觉——家、安全、重逢——试图将我们永远留在虚假的‘美梦’里,成为滋养它们的养料。”
江玄的眼神扫过张小反紧握车票的手,“王强的‘家’,我的‘林牧’,都是陷阱。只有识破那致命的‘违和感’,才能挣脱。”
张小反想起自己在地铁站最初的恐惧,想起那个在迷雾中啜泣的“自己”诱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车票,”江玄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张小纸片上,“它既是生路,也是钥匙,更是……诱饵和放大器。它保护持有者免受低级诡怪的侵扰,却又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更恐怖的存在。它的出现方式——伴随着死亡和鲜血——更是将人性最阴暗的自私和猜忌彻底引爆。刀疤男为了它牺牲同伴,结果呢?他得到了吗?”
灯光再次闪烁,车厢内光影摇曳,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影子在晃动。张小反感到一阵寒意,她想起了刀疤男推人挡灾时那张狰狞的脸。
“清洁工的出现,给这张票赋予了真正的‘出口’权限,但同时也锁死了最后的规则。”江玄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疲惫,“他将这唯一的‘钥匙’交给你,张小反。而我们,被困在这个‘罐头’里。这最后的考验,不是诡怪,不是迷宫,而是……我们之间。是信任与背叛,是牺牲与独活,是人性在绝望深渊前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江玄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你握着唯一的钥匙。你可以选择用它打开门,独自离开。这是规则允许的,也是人性中自保本能最可能的选择。就像刀疤男那样。”
张小反的心猛地一沉。独自离开?把江玄留在这个鬼地方?
“或者,”江玄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悲悯的平静,“你可以选择……信任。信任我这个一路走来,在关键时刻没有抛弃你,甚至可能洞悉了更深层规则的人。但信任,在这鬼地方,是比车票更奢侈的东西。它需要你赌上自己的命。”
他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我没有票。我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这,就是最终的考验。‘换乘’的不是列车,而是我们灵魂的重量。是选择带着愧疚和自私活下去,还是选择……一个渺茫的、共同求生的可能?”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光滋滋作响,忽明忽暗,映照着张小反苍白而挣扎的脸庞。江玄的话像重锤,敲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她看着手中的车票,又看向江玄那双深邃、平静,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决绝火焰的眼睛。独自离开?她做不到。可是信任……把命交出去?她想起那些死掉的人,想起雾中诡怪的恐怖,巨大的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第七号车厢。**
刀疤男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右臂的锈蚀已经蔓延到肩膀,沉重的麻木感和持续的刺痛让他烦躁欲狂。没有车票!他翻遍了每一个角落,连座椅缝隙都没放过,只有冰冷的绝望。
“小可爱!”他对着空气咆哮,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锈蚀的右臂皮肤裂开,渗出暗红色的、如同铁锈溶液般的粘稠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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