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猎猎,吹动谢衡破碎的黑袍,也吹动了鬼见愁那如同枯草般的灰白头发。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鬼见愁那句“让人讨厌又熟悉的老家伙气息”,如同惊雷般在谢衡心中炸响。他指的……是“鸦”?还是自己觉醒的魔神血脉本身?
谢衡沉默着,魔元在体内悄然运转,伤势在《万劫魔源经》的修复下缓慢恢复,心神却紧绷到了极点。眼前这个老怪物,比黑煞老祖更加危险,其手段之诡异,方才他已亲眼目睹。那缕灰色气流(幽冥指)竟然能直接重创金丹后期修士的神魂与道基,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不想说?”鬼见愁浑浊的眼睛眯了眯,露出一口黄牙,笑容看起来有些瘆人,“还是说,你觉得老夫救了你,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远比黑煞老祖更加阴冷诡异的气息,锁定了谢衡,让他如同被毒蛇盯上,寒毛倒竖。
就在这时,谢衡影子微微扭动了一下,一个只有谢衡能听到的、带着极度不爽的年轻声音在他脑海响起:“妈的,这老不死的鼻子还是这么灵!小子,告诉他,是‘影鸦’让你找他的!”
影鸦?谢衡心中一动,这似乎是“鸦”真正的名号?他们果然认识?而且听鸦的语气,似乎与这鬼见愁关系匪浅,但……又透着一种复杂的嫌恶。
谢衡权衡利弊,眼前这关不过,恐怕难以脱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抬头迎向鬼见愁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声音沙哑地开口:
“是‘影鸦’前辈,让晚辈来找您的。”
“影鸦?!”
鬼见愁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惊讶,又像是果然如此,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怀念与恼火?
他猛地从石头上站起,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凑到谢衡面前,几乎脸贴着脸,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谢衡,确切地说,是盯着谢衡的影子!
“那只该死的、聒噪的、就知道惹麻烦的臭乌鸦?!它还没形神俱灭?!它在哪儿?!让它给老子滚出来!”鬼见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谢衡脸上了。
谢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呸!老鬼,你才形神俱灭!你全家都形神俱灭!”鸦(或者说影鸦)那标志性的、充满戏谑的骂声直接在谢衡和鬼见愁的脑海中同时响起,“小爷我活得好好的,就是看不惯你这副鬼样子,才懒得出来见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鬼见愁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激动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他退后两步,重新上下打量着谢衡,尤其是那双深邃的魔瞳,半晌,才咂了咂嘴:
“原来如此……万界魔神血脉……怪不得你这小子的魔元如此古怪,连黑煞那老小子的煞气都能轻易焚灭。是了,也只有你们这一脉的‘寂灭魔火’,才能让那只眼高于顶的臭乌鸦看上眼,甘愿当个藏头露尾的随身老爷爷。”
他这番话,直接将谢衡最大的底牌之一——魔神血脉点破!甚至连“寂灭魔火”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谢衡心中骇然,这鬼见愁的眼力,未免太毒辣了!同时他也确认,鸦(影鸦)和鬼见愁,绝对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
“老鬼,少废话!”鸦不耐烦地打断他,“这小子现在被那狗屁天道盯得紧,黑煞老儿这边只是开胃小菜,后面麻烦多着呢。你既然碰上了,总不能白看戏吧?赶紧的,有什么保命或者跑路的好东西,拿出来赞助赞助!”
鬼见愁被鸦这番毫不客气的索要气笑了:“嘿!你这臭乌鸦,几百年不见,一见面就敲竹杠?老夫欠你的?”
“废话!当年要不是小爷我替你挡了那‘九霄荡魔雷’,你早就灰飞烟灭了,还能在这儿人模狗样地当什么‘鬼见愁’?”鸦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放屁!那分明是你自己贪图雷劫中的寂灭法则,主动凑上去的好吗?!”鬼见愁吹胡子瞪眼。
“那我是不是替你分担了大部分威力?”
“……”
两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竟然就这么隔着谢衡,用神识吵了起来,内容涉及一些上古秘辛,听得谢衡心惊肉跳。
吵了半天,鬼见愁似乎说不过鸦,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石头上,瞪着谢衡(或者说瞪着谢衡的影子):“算了算了,老夫懒得跟你这只扁毛畜生计较!”
他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三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颜色不断变幻、仿佛能融入周围任何环境的奇异面具。
“千幻鬼面。”鬼见愁没好气地介绍,“戴上它,可以随意变换容貌、体型,甚至模拟气息,只要不是元婴后期以上的老怪物特意用神识一寸寸扫描,基本看不破。算是给你这小魔崽子一点保命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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