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演习的复盘会，气氛比上一次更加沉寂。
如果说第一次复盘，带给众人的是对信息战的震撼，那么这一次，就是对整个战争形态的颠覆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大屏幕上，那如同蝗群过境般，将“铁拳”旅的钢铁阵地啃食殆尽的录像回放。
那冰冷的、高效的、毫无美感可言的杀戮画面，让在座的每一位高级军官，都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高建军坐在第一排，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但花白的鬓角，在短短三天内，似乎又多了几分。
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等待陆星辰的讲解。
录像播放完毕后，他径直站了起来，转身，面向观察席上的所有将领，以及他身后的“铁拳”旅军官们。
“我输了。”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没有不甘，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大势已去后的坦然。
“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自己那些同样脸色苍白、眼神迷茫的部下们。
“同志们，就在刚才，我们引以为傲的钢铁、我们信奉的大炮火、我们坚信不疑的大陆军主义......”
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但却无比清晰地说出了那个结论：
“......被淘汰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铁拳旅的军官们，个个低下了头，眼中是信仰崩塌后的痛苦与迷茫。
观察席上的将领们，也个个神情肃穆。高建军的这番话，说出了他们所有人心中的震撼与不安。
“我们不是输给了一款新装备，我们是输给了一个新时代。”高建军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陆星辰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陆星辰同志，用一场我们无法理解的战争，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堂最残酷，也最宝贵的课。”
说完，他再次转向军区首长，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首长！我，铁拳旅旅长高建军，恳请上级批准，选派我旅各级指挥员，分批次进入蓝军部队，重新学习、重新认识——什么是未来的战争！”
“我请求让铁拳，在这片废墟之上，浴火重生！”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会议室里。
这番话，彻底宣告了一位“大陆军主义”坚定扞卫者的思想转变。他不仅承认了失败，更主动寻求变革，这种胸襟和勇气，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参谋长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好！高建军同志，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说明铁拳的军魂还在！我代表军区，批准你的请求！”
掌声雷动。
待掌声平息，钱老缓缓站了起来。
作为全场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泰山北斗，他的总结，将为这次演习的意义，做出最终的定调。
“同志们。”钱老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力量，“今天，我们都见证了历史。”
“陆星辰同志，用两场演习，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战争思想。”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是成本战。他用五万块的炮灰，逼得我们价值八十万的防空导弹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未来的战争，不仅是技术的比拼，更是国力的消耗。谁能用更低的成本，达成同样的战略目的，谁就掌握了先机。”
“第二，是数量战。”钱老的目光变得深邃，“当一种武器的成本低到一定程度，它的数量，本身就成了一种无法防御的质量。在高建-军同志那固若金汤的阵地面前，陆星辰没有选择用更锋利的矛去硬碰，而是选择了用无穷无尽的沙子，去填、去磨、去淹没！这种思想，是降维打击！”
钱老的话，字字珠玑，深刻地揭示了蜂群战术的恐怖核心。
他看向陆星辰，眼神里充满了欣赏与欣慰。
“所以，同志们，我们今天看到的，不只是一款无人机，而是一个全新的作战体系，一种全新的战争哲学。它告诉我们，未来战争的主动权，将掌握在那些能够以更低成本，投送更多、更精确火力的一方手中！”
钱老的总结，为这次演习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也彻底动摇了在场所有高级将领唯重装甲论的传统思想。
会议室里，陷入了良久的思考。
就在这时，一位肩扛中将军衔，一直沉默不语的将领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他是来自装甲兵学院的理论权威——周振国将军，也是“大陆军主义”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
“钱老，陆总师，”周将军的声音沉稳，但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审慎，“我承认，这套无人机蜂群战术，在今天的演习中表现得堪称惊艳。它在成本和数量上的优势，确实给我们这些搞了一辈子坦克大炮的人，敲响了警钟。”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是，我有一个担忧。我们是否过于迷信技术了？”
“今天的演习，红方几乎是被动挨打。可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敌人会用尽一切办法，比如全频带阻塞干扰、石墨炸弹瘫痪电网、甚至直接用云爆弹清场。这套极度依赖后台算力和数据链的系统，在体系被破坏后，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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