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仙医魄那句“无力回天”和凛殊气若游丝的“两不相欠”,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将都灵君钉在了绝望的深渊。他维持着俯身紧握凛殊手的姿势,银发垂落,遮住了惨白的脸,只有肩背难以抑制的微颤,泄露着神明崩塌的内心。
仙苑内死寂无声,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
良久,那老仙医似是于心不忍,又或许是职责所在,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缓慢:“陛下……四十九日未满,但依老朽看,后续的……救治,已无必要。不过是徒增痛苦,耗损陛下神元罢了。”他刻意在“救治”二字上微微停顿,浑浊的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榻上“昏迷”的凛殊。
都灵君猛地抬起头!
银发向后滑落,露出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着骇人执念的眼眸。“救!”一个字,从他被心血浸润过的喉间挤出,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本君说救,就必须救!”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无法忍受凛殊就这样带着“两不相欠”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要耗尽他最后的神力,他也要抓住!
老仙医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偏执,心中暗叹一声孽缘,面上却依旧沉重,缓缓摇头:“陛下,非是老朽不愿尽力。实在是……回天乏术。强行续命,于他而言,亦是折磨。不若……让他安然……”
“本君不准!”都灵君低吼出声,周身因神力剧烈波动而泛起不稳定的光晕,震得仙苑内摆设嗡嗡作响,“用什么方法都好!需要什么仙药神器,本君去取!需要本君这条命,也拿去!必须救他!”
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清冷自持,更像是一个输光了所有、却不肯离开赌桌的赌徒,押上一切,只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翻盘机会。
老仙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既然陛下执意……老朽姑且再试一次。请陛下继续以心头血温养,老朽需去准备一味特殊的药引,或许……能激起他体内一丝残存的本源反应。”他话说得模棱两可,带着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无奈。
实际上,老仙医与凛殊心知肚明。连续四十八日汲取天帝心头精血,凛殊受损的魔元早已被这股磅礴而纯粹的神力滋养得恢复了七七八八,那心脉处的雷伤看似狰狞,实则核心的毁灭之力已被中和大半,不过是凛殊动用残余魔气巧妙模拟出的假象,用以蒙蔽因损耗过巨、心神俱疲而感知迟钝的都灵君。
所谓“无力回天”,所谓“徒增痛苦”,不过是凛殊授意,老仙医配合演出的一场戏,一场要将都灵君彻底推入绝望深渊,看他能为自己“疯”到何种地步的戏。
都灵君却对此一无所知。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好!你需要什么,尽管去取!本君在此守着他!”
老仙医躬身退下,转身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这位天帝陛下,怕是栽得彻底了。
仙苑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都灵君重新凝聚起冰刃,尽管手臂因虚弱而微颤,却依旧毫不犹豫地再次刺向自己的心口。新的三滴心头血落下,融入那片“毫无起色”的伤处。他透支着所剩无几的神力,小心翼翼地护持,银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凛殊的脸,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生的迹象。
他甚至开始低声喃喃,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破碎地响在寂静里。
“凛殊……别放弃……”
“活下去……”
“本君命令你……活下去……”
“只要你醒来……什么都可以……”
“别再说什么……两不相欠……”
他从未如此卑微,如此慌乱。强大的天帝外壳碎裂,露出内里那个因为可能失去唯一真心而恐惧不堪的灵魂。
榻上,凛殊依旧“昏迷”着,感受着心口传来的、属于都灵君本源神血的温热力量,听着耳边那破碎的、失去所有骄傲的低语,紧闭的眼睫之下,无人看见的深处,翻涌着冰冷而复杂的浪潮。
他成功了。
他将这位无情的天帝,逼到了如此境地。
可为什么,心口那被神血滋养的地方,除了力量的恢复,还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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