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转提促”活动带来的“求见潮”持续发酵，裴文辉感觉自己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每天都要应对络绎不绝的来访者，神经时刻紧绷。
他努力遵循着原则，严格把关，大部分时候都能得体地处理。
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高强度的应对下，难免有疏忽和判断失误的时候。
这天下午，裴文辉刚送走一位前来汇报工作的街道办主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请进。”裴文辉调整了一下呼吸。
门推开，一位穿着讲究、面带精明笑容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合身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气度不凡。
裴文辉认得他，是泽川区一家颇有名气的家政服务公司的老板，姓钱，叫钱广进。
这家公司规模不小，经常在本地媒体上做广告，钱老板本人也活跃于一些商会和社交场合，算是个场面上的人物。
“裴秘书，您好您好！”钱广进未语先笑，声音洪亮，显得非常热情熟络，几步就跨到了裴文辉桌前。
“钱总，您好。”裴文辉站起身，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快速思索着对方的来意。
一个民营家政公司的老板，直接来找区委书记？这似乎不太符合常规流程。
“裴秘书，打扰了。我有点急事，想见一下江书记，当面汇报一下。”钱广进开门见山，语气自然，仿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裴文辉心中警惕，按照惯例询问道：“钱总，您找书记是……？有预约吗？或者，是哪位领导介绍您过来的？”他需要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和事由的轻重缓急。
钱广进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一副“你太见外了”的表情，压低了点声音，显得很神秘地说：
“哎呀，裴秘书，我跟江书记之前说过的！就是关于我们企业积极响应区里‘讲转提促’号召，想在促进就业、规范家政市场方面做一些事情，正好有些想法，跟书记汇报一下。书记知道的！”
他说得言之凿凿，表情笃定，特别是那句“我跟江书记之前说过的”，让裴文辉心里顿时犹豫了一下。
难道书记真的私下跟这位钱总有过沟通？如果是书记首肯过的，自己贸然阻拦，岂不是误事？裴文辉快速权衡着。
他回想了一下近期的安排和书记的交代，并没有提到这位钱总要来。
但万一书记是随口一提，自己没记住呢？或者是在某个非正式场合约定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耽误了书记的事，责任就大了。
想到这里，裴文辉决定还是进去请示一下比较稳妥。他于是对钱广进说：“钱总，您稍等一下，我进去跟书记请示一声。”
“好好好，麻烦裴秘书了！”钱广进连连点头，笑容满面。
裴文辉转身，走向里间书记办公室的门，准备敲门进去请示。
然而，就在他抬手欲敲的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跟在他身后的钱广进，竟然也紧跟着迈步上前，几乎与裴文辉并肩，并且抢先一步，非常自然地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动作流畅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裴文辉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行事，一时愣住，还没来得及阻止，钱广进已经一步跨了进去。
只见钱广进一进门，立刻换上一副更加热情洋溢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朝着正伏案工作的江书记打招呼：“江书记！您好啊！没打扰您工作吧？我老钱啊！”
正在批阅文件的江文道书记闻声抬起头，看到不请自入的钱广进，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和不悦。
但他毕竟是久经场面的人，脸上并没有立刻表现出什么，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又扫了一眼跟在后面、一脸错愕和尴尬的裴文辉。
裴文辉看到钱广进如此“熟络”地打招呼，而书记又没有立刻出言制止或表现出明显的陌生感，心里那点疑虑顿时被打消了大半，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强行阻拦——看来这位钱总可能真的跟书记有点交情，是自己多虑了。
他于是连忙低声对书记说了一句：“书记，钱总找您。”然后，便自觉地退了出来，并轻轻带上了门，心想让他们谈吧。
回到外间，裴文辉刚坐下，心里还琢磨着这位钱总看来能量不小，能和书记直接对话。
然而，这种想法持续了不到两分钟，里间的门就“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钱广进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对着裴文辉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这么快？裴文辉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起身，准备进去看看书记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他推开里间的门，刚踏进去一步，就感觉到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江书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
听到裴文辉进来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裴文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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