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时间一到，裴文辉便赶忙起身，待江文道书记从办公室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半步的位置，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
区政府大院里的干部们正三三两两往食堂走去，见到江书记纷纷停下脚步打招呼。
江文道只是微微颔首，脚步却未曾放缓。裴文辉跟在后面，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不禁有些局促，只得低头盯着脚下的路。
正当二人行至大院中央的花坛处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林薇。
她今天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显得干练而不失柔美。
裴文辉一眼就认出了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欣喜，刚想抬手打招呼，却又意识到自己正跟在书记身后，伸到一半的手又讪讪地放了下来。
林薇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她的目光先是在裴文辉脸上停留了一瞬，俏皮地眨了眨眼，悄悄做了个鬼脸，随即自然地转向走在前面的江文道，落落大方地喊了一声：“江书记。”
裴文辉见状，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惭愧，自己一个男子汉，在书记面前总是唯唯诺诺，而林薇一个女孩子却能如此从容不迫。
两相比较，简直是天差地别。
更让裴文辉惊讶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江文道书记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了：“吃饭去吗？”
“是的，书记。”林薇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江文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径直朝着灶房方向而去。裴文辉不敢怠慢，赶忙跟上，经过林薇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来到灶房门前，裴文辉抢先一步拉开了那扇标志着机关等级的小灶门。
江书记进去后，他轻轻关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正准备回办公室，却惊讶地发现林薇竟然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他。
裴文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文辉，恭喜你了！”林薇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听到林薇的恭喜，裴文辉心中略微有些得意，表面却是不以为意道：“我们单位轮岗，只是暂时跟书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补充道：“下个月就该换人了。”
听到裴文辉这么说，林薇却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既然书记让你们轮岗，自然是想从你们中间挑选中意的秘书。你如果能够把握住机会，也许直接就成了呢？”
裴文辉心中一动，但嘴上还是说道：“不太可能吧。书记那么严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近。”
“文辉，你不是笨人，应该懂我的意思。”林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在领导身边工作，最重要的是细心和耐心。书记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明镜似的。”说罢，她向着大灶方向走去。
区政府院里面的灶房分为大灶和小灶，大灶是普通干部和职工吃饭的地方，小灶则是处级以上领导用餐的场所。
这一扇门，隔开的不仅是伙食标准，更是身份与地位。
裴文辉站在原地，回味着林薇的话，心中泛起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回到办公室，趁着书记吃饭的功夫，仔细地把书记办公室收拾了一番——文件整理得井井有条，桌面擦得一尘不染，甚至连笔筒里的笔都按颜色和种类重新排列过。
做完这些，他赶忙又等在了小灶的门口，生怕错过书记吃完饭出来的时刻。
不一会儿，司机张超先从里面出来了，看到裴文辉顿时一愣，赶忙问道：“吃饭了没？”
裴文辉笑了笑道：“刚才把书记送下来以后，回去收拾了收拾办公室，刚下来。”
“那赶紧进来吃点啊！”听到裴文辉所言，张超赶忙说道，作势就要拉他进去。
裴文辉看了看那扇象征着机关等级的小灶门，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随后我自己吃点，主要是怕吃饭的时候书记万一有啥事，不在不是不好么。”
张超再三让了一下，但裴文辉执意不进去。
他心里明白，自己若是借着临时秘书的头衔进入满是处级领导的小灶，虽然领导们嘴上可能不说什么，但暗地里难免会留下不懂规矩的印象。
张超见裴文辉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
二人在门口等领导的时候，裴文辉不经意间提起了今天给领导倒茶的事情，带着请教的语气向张超问道：“超哥，江书记平常就一直喝铁观音吗？可是那么多茶叶我看都是开了口的啊！”
听到裴文辉的询问，张超耐心解释道：“嗯，江书记肠胃不太好，龙井是绿茶，对胃的刺激大一些，而铁观音是青茶，是半发酵茶，所以相对平和一点，书记一般也喝这个。
龙井一般都是待客用的，金骏眉则是入秋之后喝的多一些，这两天不喝。”
听到张超的解释，裴文辉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紧接着裴文辉又问道：“超哥，一会儿吃完饭书记出来了，我需要跟着一起走吗？”
听到裴文辉的询问，张超赶忙摇了摇头道：“一会儿书记中午吃完饭，一般都是要回武装部的家里休息。
像是书记区长他们都是外地人，在武装部有单独休息的房间，那边交给我就行，你把办公室这边负责好，来办公室之前我给你发信息。”
听到张超所言，裴文辉顿时点了点头，心中对张超充满了感激。
这些细节若非有人指点，自己恐怕要摸索很久。
两人说话间，江文道书记已经从小灶出来，张超赶紧坐到驾驶位，而裴文辉则是熟练地拉开了帕萨特右后方的车门。
江书记上车时，似乎瞥了裴文辉一眼，但又似乎没有，裴文辉不敢确定。
等到江文道书记坐车离去，饥肠辘辘的裴文辉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12点45了，这个点大灶应该是没饭了，自己也该去找个小饭店随便吃一口了。
站在区政府大门口，裴文辉望着远处街边各式各样的小餐馆，突然觉得，这看似平常的中午，似乎预示着自己职业生涯的某种转折。
而那个看似不经意间遇到的林薇，以及她说的那番话，更是让他心中泛起层层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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