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防弹车门“嘭”地一声关上,如同墓穴封土,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光线隔绝。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散发出的幽蓝冷光,映照着两张神色各异、却同样冰冷的脸。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扭曲了外面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像一幅幅破碎迷离的抽象画。车厢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沉默都要沉重百倍,压得人心脏都仿佛要停止跳动。
阿鬼坐在驾驶座,如同一个彻底的石雕,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最大限度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萧逸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地钉在云澈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审视与探究,只剩下被彻底欺骗、被触及未知领域后的狂怒与一种近乎本能的、冰冷的杀意。
云澈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暴风雪。他没有回避,同样直视着萧逸,脸色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早已预料到的、认命般的坦然。只是那放在身侧、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云、澈。”
萧逸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他重复着赵坤抛出的那个名字,那个属于数百年前、与他认知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名字。
“神医?借尸还魂?”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云澈从皮到骨,从魂到灵,彻底剖开,“告诉我,赵坤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不是询问,是审判。
云澈迎着他的目光,知道任何否认在福伯的出现和那一声“少主”面前,都已是徒劳。他沉默了片刻,在萧逸那越来越盛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撕裂前,缓缓开口,声音因之前的冲击和此刻的压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
一个字的承认,如同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投下了一块巨石。
萧逸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危险和暴戾,他猛地倾身过来,一只手狠狠攥住云澈的衣领,将他重重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云澈闷哼一声,后脑与玻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敢、耍、我?!”萧逸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墨黑的眼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怒火与一种被愚弄的耻辱感交织,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从一开始?什么狗屁家传医术!什么失传传承!全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孤魂野鬼!”
他的声音压抑着,却比咆哮更令人胆寒。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云澈脸上,与车窗玻璃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云澈被他扼住衣领,呼吸有些困难,但眼神依旧没有慌乱。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盛怒中的萧逸,艰难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
“我……没有恶意。医术……是真的。救你……也是真的。”
“没有恶意?”萧逸嗤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个来历不明的鬼魂,潜伏在我身边,藏着天大的秘密!你告诉我没有恶意?!你想做什么?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吸取我的阳气?还是另有所图?!”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面对如此超出常理的存在,任何上位者的第一反应,都必然是毁灭潜在的、不可控的巨大威胁。
云澈感到窒息感越来越强,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是一片坦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医者面对不可理喻病患时的无奈:“若我想害你……你旧伤发作濒死时,我何必救你?何必耗费魂力,动用禁忌之术?”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稍稍刺破了萧逸被怒火充斥的理智。他脑海中闪过自己重伤濒死时,云澈那决绝而苍白的脸,闪过他醒来后看到云澈昏迷七日不醒的场景。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一丝。
云澈趁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知为何会在此身重生。既来之,则安之。我所求,不过是一处容身之所,能互相护之人,研习医道,仅此而已。与你交易,各取所需,我从未想过害你。”
他的语气平静而恳切,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沧桑与无奈。
萧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与欺骗。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医者的悲悯。
愤怒依旧在胸腔里燃烧,但理智开始逐渐回笼。他想起云澈展现出的、远超这个时代的医术,想起他破解腐骨掌毒的手段,想起他对自己伤势精准的判断……这些,做不了假。这样一个身负惊天秘密和超凡能力的人,若真想对他不利,确实有更多、更隐蔽的方式。
而且,赵坤显然早就知道云澈的底细,并且试图利用这一点。如果此刻杀了云澈,无疑是自断臂膀,正中赵坤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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