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泥地上,溅起的土粒打在他裤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没吭声,咬着牙,伸手抓住旁边的枯藤,借力把自己往上撑了半寸,背靠着土墙,一点点滑坐下去。右腿从翻墙那一刻就开始发抖,现在疼得像是被人插进了一根烧红的铁条,一阵阵灼热顺着筋脉往上爬。
白璃蹲在他面前,指尖刚碰到他的小腿,就感觉到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她没多问,转身从药囊里摸出两粒浅绿色的小药丸,一颗自己含进嘴里,另一颗递到他唇边:“凝脉散,能缓经络撕裂的痛。”
姜云盯着那颗药看了好几秒,才伸手接过。药丸入口微苦,咽下去后,一股温温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在胸口化开一圈柔和的热意。他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小院不大,东厢屋檐下铺着几块青石板,缝隙间钻出些细嫩的小草。墙角堆着半筐烂稻草,旁边斜靠着一把断了柄的锄头。远处的灶台塌了一角,早就看不出多久没人用过了。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稻田湿润的气息,轻轻拂过两人额前的碎发。
过了一会儿,白璃轻声开口:“你刚才……在渊底看见什么了?”
姜云眼皮动了动,没睁眼:“没什么特别的。”
“骗人。”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逃避的坚定,“你那时候护我,连骨头都在响。我不瞎,也不傻。”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睁开眼。天光从屋檐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青玉认主,不是靠灵根,是靠心。”他低声说,“它在我胸口烧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你撑不住了’。”
白璃的手指微微一颤。
“我不是怕死。”姜云低头看着自己缠满枯藤的手,“我是怕……如果我倒下了,谁来带你走出去?”
她忽然撩起左袖,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淡红色的疤痕,边缘泛着淡淡的紫色,像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痕。“这道伤,是你替我挡影煞飞刃时留下的。”她说,“那天我就想好了,你的痛,我不许自己看不见。”
姜云愣住了。
“你不肯说,我就自己猜。”她收回手,语气软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太重,不想让我也扛?可我已经在扛了。从你在试炼林掀翻妖兽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把自己当成那个需要被藏起来的弱女子。”
风吹过院子角落,草叶轻轻摇晃。姜云喉结动了动,终于点了点头。
“青玉共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段记忆。”他声音低低的,“不是我的,也不是青帝的。像是……大地在哭。镇魔渊底下有东西在动,不是尸体,也不是邪祟,是某种被封印了很久的东西,它在等一个能听懂它声音的人。”
白璃眼神一闪:“你是那个能听懂的人?”
“我不知道。”他苦笑了一下,“但我一靠近祭坛,它就开始回应我。血魂老祖滴血不燃,是因为……我的血让它醒了。”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手覆在他手腕上。那根枯藤还在微微发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的脉搏轻轻跳动。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
“比刚才好点。”他试着活动右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筋骨像被人拿锤子敲过一遍,但还能走。”
“别逞强。”她从药囊最底层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乳白色的膏体,“这是我娘留下的‘续络膏’,虽然不是什么神药,但至少能让伤处松快些。”
姜云迟疑了一下:“你留着应急吧,我不急。”
“你现在就是最急的时候。”她不由分说地卷起他裤脚,把药膏抹上去。触感冰凉,随即化作一股温和的热流渗入皮肤,疼痛竟然真的减轻了不少。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么灵?你早怎么不用?”
“省着呢。”她嘴角一翘,“你以为我药囊是无底洞?这一瓶够换三匹快马,你还嫌少?”
他笑了:“公主也会算账了?”
“公主不会,但司药殿的小杂役会。”她收起瓷瓶,顺手拍了下他肩膀,“再说了,我要是真娇气惯了,能跟你在这破院子里啃冷馒头?”
“谁说要啃冷馒头了?”姜云从怀里掏出半块干饼,灰扑扑的,边角还缺了一块,“这是我昨儿在集市捡的,本来想留着路上吃,结果一直没机会。”
白璃盯着那饼看了两秒:“你捡的?”
“当然是捡的!”他赶紧解释,“摊主掉地上的,我捡起来拍拍灰……也算物尽其用嘛。”
“你拍拍灰?”她挑眉,“那饼上还有泥巴印子。”
“那说明接地气。”他一本正经地说,“吃了长寿。”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眼角弯成月牙。笑声很轻,却像一缕阳光,悄悄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两人靠着墙坐着,谁也没再说话。风吹得屋檐下晾衣绳轻轻晃了晃,绳上挂着的破布条飘了两下,又静止了。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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