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放下笔,将修改过的计划书重新推到桌子中央。苏晓晓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份文件,仿佛那是什么决定她命运生死簿。他补充的字迹清晰有力,与打印的正文截然不同,像是平静湖面上突然投入的石子,打破了原有的完美假象。
“基于你刚才提出的……‘推论’,”顾言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但苏晓晓敏锐地捕捉到,那平稳之下,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审慎,“研究计划需要增加一个维度——对研究者自身动机及潜在偏误的同步反思与记录。”
苏晓晓愣住了。同步反思与记录?
他这是……承认她的质疑有道理?甚至愿意将他自己也纳入被审视的范围?
这完全不符合她预想中他可能出现的反应——无论是被戳穿伪装的恼羞成怒,还是更高明的、将她再次绕进去的逻辑诡辩。这种近乎“学术严谨”的回应,反而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当然,”顾言仿佛看穿了她的怔愣,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剖析式的语气说道,“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你关于‘报复’或‘控制’的指控。这只是一个严谨的研究者,在面对可能存在的干扰变量时,理应采取的标准化处理流程。”
标准化处理流程……
苏晓晓刚刚升起的那点“击中要害”的错觉,瞬间又被这冷冰冰的术语砸得七零八落。他总能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行为,都纳入那个坚不可摧的“理性”框架内。
她看着顾言,他端坐在那里,背脊挺直,神情专注,仿佛真的只是在探讨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那份计划书,那支笔,还有他此刻的姿态,都构成了一个强大的、不容置疑的“研究者”气场,将她那些基于情绪和直觉的反抗,衬托得如同无理取闹。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由逻辑和数据构成的AI对话,无论她抛出怎样的情绪炸弹,都会被对方迅速拆解、分类、归档,然后给出一个更优化的“解决方案”。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之前那股豁出去的勇气,正在他这种“绝对理性”的应对下迅速消弭。
“研究从明天开始。”顾言没有给她继续纠结的机会,直接宣布了下一步安排,语气不容置疑,“第一次正式观察,安排在明天下午放学后。地点,校园林荫道。内容,日常散步与自由交谈。”
日常散步?自由交谈?
苏晓晓又是一懵。这算什么观察?听起来……太普通了,普通得甚至有些……诡异。
“这……这就是你的研究方式?”她忍不住问道,带着一丝怀疑。她以为会是更正式的问询,或者更精密的仪器监测,而不是像朋友一样散步聊天。
顾言抬眸看她,那双浅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你果然会这么问”的了然。
“自然情境下的行为数据,往往比实验室环境更具真实性。”他解释道,像是在给学生授课,“散步是一种相对放松的社交情境,有助于降低研究对象的防御心理,获取更接近本真的互动模式。”
降低防御心理?获取本真?苏晓晓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好让他更好地观察和分析她吗?这种被时刻算计、连放松都可能是一种陷阱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你放心,”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戒备,顾言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无波,“观察过程不会录音录像,仅凭研究者主观记录与分析。并且,我会严格遵守保密协议。”
主观记录与分析?那岂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晓晓在心里腹诽,但面上却不敢再表露过多异议。她知道,在这场不对等的“交易”中,她暂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事情似乎就这样被定了下来。苏晓晓感觉自己像是一艘失去动力的小船,被顾言这股名为“研究”的洋流裹挟着,驶向未知的、令人不安的深海。
她低头看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初霁”,斑斓的色彩依旧,却再也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致。而那杯“破执”,她自始至终没有碰过。破执?谈何容易。她感觉自己正被拖入一个更深的执念漩涡。
顾言似乎完成了今晚的主要议程,不再说话。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路灯在梧桐树叶的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光晕。他安静的样子,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利,侧脸线条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孤独感?
苏晓晓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赶紧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驱逐出去。顾言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孤独?他身边从来不缺少仰慕者和追随者。
就在这时,一直神出鬼没的花钱姐再次出现了。这次,她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带着复古铜扣的活页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钢笔。
她没有走向顾言,而是径直来到了苏晓晓身边。“这个,送给你。”花钱姐将笔记本和笔轻轻放在苏晓晓面前,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苏晓晓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东西。笔记本的封皮质感很好,带着皮革特有的温润光泽。钢笔沉甸甸的,笔尖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给我?”她不解地抬头,看向花钱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观察者与被观察者,”花钱姐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界限有时并非那么分明。记录,或许能让你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一些事情。”
从另一个角度看清?苏晓晓的心脏猛地一跳。花钱姐的意思是……让她也记录顾言?记录他这个“研究者”?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言,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转回了头,目光正落在那个笔记本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一丝了然的深邃,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果然如此”的期待?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许了花钱姐的行为.花钱姐放下东西,再次如来时般悄然离去,留下苏晓晓对着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和一支沉甸甸的笔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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