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写恐怖小说的。这工作最好在午夜做。
朋友说这职业不健康。我说午夜有灵感。
他们不懂。黑暗里有东西。那些东西在午夜最清晰。我需要它们。
我的书桌就在床边。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我不喜欢开着灯写,屏幕的光就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我背后是一面全身镜,直接对着我的床。我习惯这样放。虽然民间有说法,镜子对床招鬼。但这话对我没用。
写作累了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深陷在椅子里的背影,还有身后那张空荡荡的床。有时候盯着看久了,会觉得镜子里那个房间比我的房间更真实。
那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恰恰是因为一切如常。
十二点的闹铃响起,我刚好卡在一段情节上。主角被困在电梯里,灯一明一灭,有什么东西在轿厢顶上爬。我写不下去了,太老套。我推开键盘,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我转过身,面对镜子。
镜子里是我,穿着皱巴巴的灰色睡衣,头发乱糟糟的。镜子里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书桌,床,堆在墙角的书。一切都正常。
可就当我眨了眨眼,镜中的场景瞬间变了。
镜子里的床沿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我,坐在床沿,就在我镜中影像的身后。穿着一件淡色的、像是睡衣的裙子,长发垂到腰际。她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正缓缓地梳头。一下,又一下。动作很慢,很稳。
我的呼吸停住了。
镜子里那个“我”还在,维持着揉脖子的姿势。而那个女人,就在“我”身后不到一尺的地方梳头。他们存在于同一个镜面空间里,却互不干扰。
我猛地扭回头,看向我真实的床。
床上空无一人。床单平整,连个褶皱都没有。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转回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不见了。只有我自己的脸,眼睛睁得很大。
我松了口气。果然是幻觉。熬夜太多,写恐怖故事写魔怔了。我甚至笑了笑,笑自己神经过敏。
我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冷水滑过喉咙,让我清醒了些。回到房间时,我刻意没再看镜子。我坐到电脑前,准备再写一会儿,但手指放在键盘上,一个字也打不出来。那个背对着我梳头的影子,固执地留在我的脑子里。
后来我还是睡了。睡得不踏实,总觉得背后有视线。
我的生活几乎和太阳错开。朋友们都说我像个吸血鬼,我无所谓。夜晚才是我的领域。
平静持续了几天。我几乎忘了那晚的事。
第二次看见她,也是在午夜十二点。
那天晚上天气冷得我睡不着,想起来有件厚外套可能收在衣柜里。我的衣柜就在全身镜旁边。我打开衣柜门,在里面翻找。柜门挡住了部分光线,也挡住了我看镜子的视线。
我找到外套,关上柜门。
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扫过了镜子。
我愣住了。
她又出现了。
这次,她坐在我的床上。不是床沿,是床的中央。还是背对着我,但姿势有些不同。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手臂垂在身侧,手指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弯曲着。
我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住镜子。
镜子里的场景依然是我的房间。镜子只映照出房间的一部分,床,以及床上那个背对着我的女人。好像那面镜子在这一刻,只选择呈现她所在的那个角落。
她的肩膀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的腿发软,向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到了打开的衣柜门底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镜子里的女人,肩膀的耸动停住了。
然后,她的头,极其缓慢地,开始向我的方向转动。先是露出一点侧脸的轮廓,苍白的皮肤,黑色的发丝。
她要转过来了。
我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她的头转到一半,几乎能看见鼻尖的弧度时,
镜面忽然一闪。
就像电视信号中断时的雪花,短暂急剧地模糊了一下。
清晰之后,镜子里只有我自己的影像。我站在衣柜旁,手里抓着那件厚外套,眼神惊恐,正死死瞪着镜子。
而床上仍旧空无一人。
我站在原地,很久没动。直到冰冷的感觉从脚底爬上来,蔓延到全身。那不是幻觉。两次了,都在午夜十二点。她在镜子里。只在我的镜子里。
一定是镜子有问题。
我走到镜子前,抬手摸了摸镜面。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后面是墙,是实的。但她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被更疯狂的念头覆盖。砸了它。砸了这面镜子,她就出不来了。她就不能再在午夜出现,用她的后背对着我。
我没有犹豫。转身从书桌旁抄起那把实木椅子。椅子很沉,我咬着牙,抡起来,用尽全力朝镜子砸过去。
碎裂声炸开。镜面没有立刻崩塌,而是以撞击点为中心,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纹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