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吹进小院,多少带来一点凉意。
萧桓站在那棵繁茂的老槐树下,手里捏着根刚折下来的绿枝。
七天没出这院子,他比平日更消瘦了些,但却更结实。
院门被推开的时候,萧桓没回头。
来的无非就是送伙食的,当然不必理会。
但今天那人进来了,却没走。
他忍不住回头,居然是云煜。
小皇帝今天穿了身墨青色的常服,腰上连玉佩都没挂,倒是比平日里素净了不少。
“陛下,”他躬身施礼,却被云煜扶住手腕。
“这七天,不好过吧?”
萧桓垂手,低下头:“陛下,与平日无异。”
“是吗?”
云煜侧过脸看他,“萧桓,就没人说你长的挺好的?”
他绕着他走了几圈,又拍拍他结实的手臂。
“别说是云昭,就连我看了都喜欢。”
萧桓皱眉。
喜欢?相处五年,我是今天才长这样的吗?
摆明了就是意有所指。
见他没说话,云煜继续开口:
“跟你同时被参的还有个人,容珩。”
萧桓没动。
但云煜却看出了他脸上那点细微的变化,眉毛没动,嘴角没抽,只是眼珠转了转。
“一个质子,什么事能惊动御史台?”
云煜从袖子里摸出份折子,没递过来,就在手里掂了掂:
“弹劾的折子,写得挺热闹,说他私通南疆旧部,囤积禁物,还……”
他顿了顿,把折子又塞回袖子,“罢了,太啰嗦,想必你也不想看。”
想看啊,你倒是拿出来啊!
“朕想了想,”云煜往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坐,手指敲了敲石桌桌面。
“这事儿交给你办吧,虽说你们同病相怜,但朕也不想因为这点破事,伤了你我的君臣情分。”
萧桓转向云煜的方向,眼睛一直看着地面。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去查容珩?”
“听说你们不合,呵,这也算是……给你个借机徇私的机会。”
萧桓扯了扯嘴角,把目光定在君王的鞋面上。
“往日不睦也都是为了公事,上次他想私自出城返回南疆,是臣当众拦下了他,所以他有怨也正常。”
“因公因私的都不重要,”云煜站起来,弯腰捡起了萧桓扔在地上的绿枝。
“朕要你查清楚,他和昭宁长公主之间,是否真的有牵连。”
萧桓抬眼。
两人目光撞上,谁都没躲。
“陛下是怀疑……”萧桓顿了顿,喉咙里滚出后半句,“他与公主有私?”
云煜没立刻回答。
他盯着萧桓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嗤”地笑出声,往后退了半步,摇头。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是这儿有问题,还是跟朕在这儿装傻?”
“一个手握财权兵符的长公主,一个身负复国野心的质子。”
云煜抬手,做了个“凑一起”的手势。
“你觉得他们俩凑一块儿,会只是儿女私情?”
凉风又吹过来,吹散了他们之间的略有玄妙的气氛。
萧桓垂下眼。
他盯着自己的鞋面,然后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臣,遵旨。”
云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将萧桓双手扶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不管你的私事,无论是厌女还是喜男,朕要的是你的忠诚。”
“朕给你十天时间,你依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镇抚司的案牍库也对你开着,但石猛会跟着你,他是你兄弟,也是朕的眼睛。”
萧桓点头,除了点头,好像也没别的了。-
“萧桓,别让朕失望,也别让石猛……难做。”
说完这句,他抬脚往院门口走。
走到门槛那儿,停了一下,没回头,声音飘过来。
“对了,折子上有一句,说容珩亲口承诺,若得长公主助他南疆复国,愿以边境三城为酬。”
他顿了顿。
“这话,你别忘了替朕好好问问。”
脚步声远了。
院门被带上,要不是手里那枚云煜塞进来的指挥使的腰牌,他甚至都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院子里没点灯,只有远处廊下挂的灯笼透过来一点昏黄的光,勉强勾出个人形。
他看向院门,许久,才收回目光。
然后,走回到石桌边坐下,拎起桌上那壶已经凉透的茶,倒了半杯。
茶汤浑浊,在杯底晃荡着。
他就这么拿着,看着。
十天。
查容珩,还用查吗?
那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他不知道?
还有,他曾经亲眼看见过的那些场景。
只要他说出来,压根儿就不需要证据,先下狱的必然是容珩,后遭殃的就会是云昭。
萧桓闭了闭眼。
查,能祸水东引,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扞卫的依然是皇权,而非公主。
可查,必须得查出点什么事来,尤其是刚才皇帝临走前问的那句。
一旦查证了,那势必会牵扯到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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