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什么公子,别扯那些没用的。”
他拉着他走到椅子旁,也不管愿不愿意就按了下去。
“今儿巧了,咱哥俩遇上,来,陪我喝一杯。”
他把酒杯推过去,抖着手想倒满,可洒了一桌子,杯里还是空的。
周放接过酒壶:“说来,你也是成家的人了,不回去陪夫人,却在外面买醉。”
“你就不怕,你爹骂你?”隔了半天,他才吐出这句。
“什么你爹我爹的,咱俩是一个爹。”
周放也不理他,只是满是嘲讽的哼了一声。
“以前是我对你照顾不周,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别计较了。”
“今天,咱不醉不归。”
周放把他刚想倒进嘴里的酒杯挡了下来.
“喝成这个样子,怎么,晚上也不打算回去了?”
说着他故意往窗外瞅了一眼,周扬随着他的目光刚想看,一下子被他叫了回来。
“大哥,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来,喝酒。”
周扬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家伙变毛变色的肯定有事。
“刚才……“
“对了,你有什么心事?要喝得这么醉?倒不是我不舍得,只是,喝多伤身。”
话是这么说着,可倒酒的动作却没停。
“哎!”他叹了口气。
“爹要和赵家联姻,结果我这个倒霉蛋娶了那个骄纵的女人,真是,一言难尽。”
又一杯下肚,下一杯很快被倒满。
“对了,城外的积云寺你可知道?真像她们说的那么灵?去拜一回,就能怀上?”
他紧紧盯着周放的脸,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周放拿着酒壶的手抖了一下。
“积云寺?寺里的日常用度,米面粮油,都是我来供给,倒是常去。”
“你常去?”周扬有点意外。
“嗯。”
周放没碰酒杯,转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巴动了动,想说,却又忍下了。
周扬这时候倒是清醒了些,他抓着周放的手臂追问: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咱们是亲兄弟,看见什么了可不准瞒着大哥。”
周放咬了咬嘴唇,反手拍了拍周扬的肩头,眼神里满是安慰。
“上月十五夜里,我去送一批新到的香油,天黑,路看不太清,走到后山那边,好像……瞥见大嫂了。”
周扬的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神。
“离得虽然远,但能听见她的话,正在……”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抓起酒杯灌了自己一口。
“正在什么?”
“和一个男子,噢,不,和尚说话,断断续续的,反正,最后两个人一起走了,不过,许是我天黑,看错了也说不定。”
他故意找补,让周扬的疑心病更重了。
“上月十五?夜里?后山?和尚?”
周放跟赵曼春不熟悉,没有理由故意抹黑她。
况且上个月的事,要不是自己来找,周放也没打算跟他说。
看来,不是蓄意构陷,他应该不会说谎。
那么,很可能就是真的,还有,那个孩子也未必是他的。
刚才出门时,还听她们提到积云寺,难道是又要出去鬼魂?
酒还剩了大半坛,周放再给他倒时却被他用手隔开。
“我不能再喝了,今天这顿多谢兄弟宴请,下次,算我的。”
他再也坐不住了,说完摇摇晃晃的强撑着走了出去。
周放淡定的看着,悠哉的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
周扬仓皇消失在门口的狼狈背影,多像他当时被赶出周家的样子。
掌柜的躬身走到他面前。
“去积云寺,请谢世子的人准备做场大戏。”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西城,树木丛林,鸟鸣蛙叫也开始多了起来。
车里,赵曼春靠在软枕上,终于忍不住好奇。
“姨娘,你说的那些……水引、俏冤家什么的,到底是些什么?”
她脸上泛起微红,一看就是想歪了。
孟晚春抿嘴一笑:“其实水引就是面条,不过是功夫面。”
“需得先把面团搓成筷子那么粗,一尺来长,浸过水,再搓成韭菜叶子那般薄,最后才下锅煮沸,吃起来爽滑得很。”
她剥了个橘子送到赵曼春嘴边。
“噢,原来是这样,那俏冤家呢?”
“就是熏猪耳,还有无肠公子,是螃蟹。”
“因为它肚子里没肠子,书上写无肠公子固称美,弗使当道禁横行,少夫人可听过?”
她哪听过,大字识得都不多。
“那青门绿玉房又是什么稀罕物?”
“西瓜。”
孟晚春比划着,“青门绿玉这四个字,把西瓜皮的颜色和圆润的样子,形容得是不是特别贴切?”
“不止这些,还有什么西施舌,貂蝉豆腐,这些我只听过却没吃过,这次,咱们尝尝。”
路上走得慢,等能望见寺门的时候,夕阳已经斜挂。
孟晚春伸手把赵曼春搀扶出来。
“少夫人当心些,虽说是春日里,山里的风还是挺凉的。”
在她的指引下,径直来到一处极为清幽僻静的禅院。
这里竹林掩映,耳边有流水虫鸣,却完全听不到前院的诵经声。
确实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上次来我就发现了,这次咱们出门前特意让丫鬟来打点,好在香客不多,总算是留住了。”
禅院里的厢房干净素雅,院子里的玉兰花已然悄悄开放。
花叶硕大洁净,芳香宜人。
赵曼春很是满意,与上次跟柳氏一起来要强多了,至少有人服侍。
“姐姐就先住这间,又安静又舒服。”
孟晚春笑着安排,“我让他们把斋菜都备上,晚些时候就给姐姐送来。”
她刚砖头想去倒茶,一个丫鬟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姨娘,不好了!府上来消息,说孟大人……他突然不好了,已经请了大夫,夫人让您赶紧回去瞧瞧!”
孟晚春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眼中满是错楞,脸色骤变,连嘴唇都在哆嗦。
“什么?”
她像是吓坏了,话都说不利索,转头对赵曼春仓促道:
“少夫人……对不住,我得立刻回家一趟,你……你安心住着……回去时帮我给老爷带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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