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天色将暗未暗,相府书房里已经点起了灯。
赵平心里的气还堵着,这个年他都没过好,正在盘着手里的珠子皱着眉。
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生怕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砸在自己头上。
柳金珠是来拜年的,特意挑了这个日子。
她拢了拢身上新做的石榴红遍地金通袖袄,脸上堆着笑,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赵平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沉重。
“相爷。”柳金珠柔赶紧行礼。
赵平转过身坐在太师椅上,只淡淡“嗯”了一声。
她谄媚着屈身向前挪了两步,从袖中抽出个卷轴,双手奉上。
“相爷,您瞧瞧,妾身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
赵平懒懒的瞥了一眼,没接:“什么东西?”
“这是您遗失的地契,是京郊那块地方,妾身替您赎回来了。”柳金珠故意放缓语气。
“京郊?”赵平寻思了一会儿,拿过来展开。
他先是看了看落在右下角那方鲜红的私印上——确是他的私印,纹丝不差。
可他家里何时出过这张地契?
别说丢,他见都没见过。
在下面,地契上所写的地段名目——京郊,栖霞坡,这哪是他的地,分明就是皇家所有。
“你是打哪儿弄来的?”他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柳金珠也留意到了,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声音里带着紧张和小心。
“相爷,这……是从南边的豪客手里收来的,可是……有错?”
赵平啪一声拍在桌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跳,“混账东西!长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收东西都不看着?”
柳金珠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相、相爷……这印章,妾身找了好几个老师傅反复验看过的,那位客商说是早年……”
“蠢货!!”赵平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额角青筋暴起。
“印章是真的,可栖霞坡是皇家御用,哪来的私人地契?你……你居然敢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御……御用地?”
柳金珠如遭雷击,耳朵里嗡嗡作响,腿肚子直发软。
“不……不可能……”她哆嗦着,“相爷,妾……是真的不知啊!”
“枉你经商多年,见过世面,居然败在这种事情上,柳金珠,皇商的生意已经丢了,如今你又被人算计,你可真是本相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
“相爷,相爷!”下人们听见呼喊声赶紧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
“柳金珠……这烂摊子你自己收,让我少一分钱,你就给我滚!”
柳金珠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恐惧和那个名字——周放。
她跌跌撞撞的走出相府,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那件崭新的石榴红袄子,此刻裹在身上只觉得沉重又讽刺。
皇商的生意没了,她又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张假地契,花钱是小,可失了丞相的心是大,这笔帐,她要讨回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柳金珠不知道这个时辰周放到底在不在这里,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他。
她见到周放的时候,他正坐在窗下,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直裰,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侧影在灯下显得有几分单薄文弱。
面前摊着一本书,手边一盏清茶,热气袅袅。
见到柳金珠这般急切的闯进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静静看着她。
“周放。”柳金珠冲到书案前,将那张被揉的皱巴巴的地契狠狠拍在他面前。
“枉我疼你,你居然用假地契骗我?”她死死瞪着眼前这张俊美却此刻显得无比可恨的脸。
周放拿过桌上的壶,往空杯里注入一碗清茶。
他将地契上的褶皱抚平:“是真的。”
柳金珠一愣,随即气得浑身发抖:“你还在骗我,相爷亲口说的……”
“我说,这印章,是真的。”周放打断她,抬起眼:“我从未说过,这地契也是真的。”
柳金珠被他这句话钉在原地,张着嘴,像离水的鱼,半天喘不上气。
是了……他当初,确实只让她去验看印章……
她如梦初醒般的喘了口气,眼圈不觉泛红:“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我待你……我待你一片真心,你竟利用我……”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
周放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她面前。
他没有碰她,只是站得很近,近得柳金珠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苦的墨香,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
“柳夫人,”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疲惫和痛楚,“赵平与我有仇。”
柳金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难以置信的望向他。
周放微微偏过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恨意:“我姐姐,被他强娶进府,可没多久人就没了,怎么没的不知道,那年,我十岁。”
“也是这样的大雪寒天,我跑去问,问为什么,可迎接我的是一顿无情的棍棒拳脚,差一点,我也死在雪夜里。”
他那紧抿着微微颤抖的唇,低垂着掩藏着巨大痛苦的眼睫,一字一句砸在柳金珠心上。
她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混杂着震惊和……一丝泛起的母性。
“我接近你,最初,确实存了利用之心。”
周放终于转回头,坦诚的目光里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令人心碎的坦诚。
“我娘不在了,我要替姐姐报仇,可我人微言轻的,也做不了什么,只能……”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柳金珠冰凉颤抖的手。
“我知道我混蛋,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周放俊美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语气急切,“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建功赎罪?”
柳金珠的手在他掌心里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份热烈,脑子乱成一团麻。
恨意还在,恐惧未消,可她也是真心喜欢周放,第一眼见到时就喜欢。
这种喜欢,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得她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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