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淮抿紧唇，没有回答。
这是他一直不愿深想，却无法回避的问题。
“赵丞相视你为眼中钉，因为你挡了他侄子的路，清流一派捧着你，不过是需要你这块活招牌，我那皇帝弟弟……”
云昭曲起双腿靠在他的身上，“他只需一张听话的嘴，而不是一把有自己思想的尺子。”
她每说一句，顾清淮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他何尝不知，只是往日总用“坚守道义”来自欺欺人。
“你满腹经纶，胸怀经纬，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被人当枪使，或者......最终变成一块无人问津的牌匾？”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跟着本宫，你那些安邦定国的抱负，或许才有实现的可能。”
她说着，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位置。
“在这里，你其实早就明白，对不对？”
她的指尖沿着他衣襟的纹路，极慢的划了一下。
“只是你放不下那点可怜的自尊，不肯承认，你需要的......”
“是一个真正能让你施展野心，也能护住你这身硬骨头的主人。”
她的话像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所有伪装。
权势的许诺，对她个人魅力的无法抗拒，以及被赤裸裸揭穿的，关于自身处境的血淋淋的真相......
层层叠加，最终击垮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那眼神里的笃定和掌控欲，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和屈辱渐渐被一种复杂的认命感和一丝隐秘渴望的情绪取代。
他缓缓的将那个软枕垫在了她的腰后。
然后，他抬起头，第一次，没有闪躲，直接迎上了她的目光。
虽然耳根依旧通红，但眼神里已没有了惧怕和排斥，反而像沉静的深潭，映着她的影子。
他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异常清晰：
“殿下......还头疼吗？臣……愿替你解忧。”
云昭看着他终于不再逃避的眼睛，和那微微发颤却努力保持平稳的指尖，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全然的嘲弄，而是被驯服的快感。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模糊的花香。
灯笼的光影依旧摇曳，落在她微仰的脸上和他专注的侧影上，暧昧胶着。
驯服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一种激起男人征服欲的手段。
“今晚，宿在这里吧。”
***
次日清晨，云萝一大早的就往公主府冲，她待得实在憋闷，磨了荣安许久才许她出门的，没想到迎面而来看见的是顾清淮。
他是留宿，可宿在了客房，他当然知道云昭的意思，就是向世人说明从今往后他是她的人，无论是用哪种方式。
顾清淮这次没有退缩闪避，反而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径直上了云昭替他准备的马车。
云萝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骤然想起日前琼恩宴上的事，那不是国子监祭酒顾清淮？
她顿感惊愕，撒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扯着下人带路往云昭寝殿跑去。
殿内帷幔低垂，光线昏暗，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苏合香的味道。
云昭裹着软被，睡得正沉，一头乌发铺了满枕。
“姐！皇姐！醒醒！快醒醒！”
云萝扑到床边，毫不客气的推搡着床上的人。
云昭被吵得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咕哝道，“吵什么……天塌了？”
“天是没塌，但你塌了！”
云萝声音又急又脆，都顾不上喘气。
“我刚刚在门口看见顾大人了，他这个时间从你府上离开，而且……还上了你的马车！”
云昭昨夜的酒意仍在，此刻正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嗯。”
云萝见她一脸的无所谓，立刻紧张起来，她凑到云昭耳边。
“姐！你怎么能这样！我要回去告诉祖母。”
还没站起身的姑娘被一只手抓住裙摆，带回床边。
“云萝，你一大早的瞎叫唤什么？还有没有点皇室贵女的礼制？”
云萝不服气，小脸急得涨红，“礼制？你还好意思跟我讲礼制？你先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云昭被她吵得脑仁疼，宿醉的钝痛一阵阵袭来。
“姐！”
云萝强硬的扳过她的身体，“你虽然成过婚，可那个驸马已经被你宰……”
话刚出口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那你也不能留别的男子过夜啊！”
云昭认命的掀开被子，勉强睁开一只眼，看着眼前急赤白脸的小丫头。
“小小年纪，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他是留宿，但睡在客房。”
“客房那也是睡了！”
云萝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
“以前外面就传……传你府里养着……”
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声音逐渐变小：
“……面首。我还不信，以为是那些烂嘴的故意糟践你名声，没想到……没想到是真的！”
云昭揉揉眼睛，彻底没了睡意，被她逗得又气又笑。
她撑着坐起身，拨开胸前碎发。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样？不过是一些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她想起前世那些艺伶，的确都是清雅俊秀，才艺出众的男子。
可他赵砚何尝不是靠色相引诱她，才导致枉死的？
重生后，她第二件事就是把那些人打发干净，一个没留。
“玩意儿？！”
云萝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炸毛了。
“姐，你好歹是个女子，怎么能把男子当成……当成玩意儿呢，这……这成何体统！”
在她的概念里，女子就该谨守妇德，哪能如此……离经叛道！
“体统？”
云昭嗤笑一声，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下床，坐在铜镜旁。
“体统是拴不住人的，有时候，反而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看着云萝单纯不解的样子，懒得再多解释。
“好了，大清早的，就为这点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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