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来得又急又快。
天气预报只说局部有雨，结果下午三点，天直接黑成了傍晚。
顾楠初接到幼儿园群消息的时候，正盯着电脑屏幕上一串报错代码。
手机震个不停，她扫了一眼，是艾特全体家长：
「红色暴雨预警，接区教育局紧急通知，为确保安全，今日请各位家长务必亲自来园接回孩子，校车停运！」
下面已经跟了一排收到。
顾楠初想都没想，皱着眉，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车开出地库那一刻，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动静大得跟放鞭炮似的。
雨刷器开到最快档，前面还是白茫茫一片。
等她真把车开到幼儿园门口，已经快四点了。
园门口排起了长队，家长们撑着伞在雨里挤来挤去，鸣笛声，叫喊声混成一片。
她好不容易在路边找了个缝把车停下，撑起一把伞就往里面挤。
顾念音和顾思砚抱着书包，正踮着脚在教室门口张望。
顾楠初也没多说一句，把伞撑在他们头上就往车里赶。
风夹着雨专往伞遮不住的地方刮。
“坐好，安全带。”
她把孩子塞进后座的安全座椅，赶紧启动，再不走恐怕就出不去了。
车重新汇入拥堵的车流。
一眼望去，一排红灯，导航上的红线又延长了不少。
她咬了咬牙，拐进旁边一条平时不怎么走的辅路。
这条路人少，但积水明看起来更深些。
水已经淹过小半个轮胎了，顾楠初心里有点打鼓，但看前面有辆车刚开过去，她一咬牙，跟着往前开。
幸运的是不幸发生了。
车子陷进了水里，底盘哐一声闷响，她猛踩油门，车轮在水里空转，溅起浑浊的泥水，车却纹丝不动。
“该死。”
顾楠初有些着急，这地方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后座传来念音怯生生的声音：“楠姐……车是不是坏了？”
顾思砚扒着车窗往外看，鼻尖贴在玻璃上：“好多水啊。”
“没事。”
顾楠初熄了火，打开双闪，“等雨小点就能走了。”
她正抓心挠肝，翻出救援电话号码时，车窗被敲响。
雨太大了，顾楠初没听到，还是顾念音提醒了她。
她降下车窗两指宽的缝，雨水夹着风灌进来，扑在她脸上。
“车陷了？”
傅靳言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有点哑。
他整个人站在雨里，伞撑得歪歪斜斜，西装左边肩膀全湿透了。
几缕湿发垂在额前。
六年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的眼神里除了担忧，还有欣喜。
顾楠初看了他一眼，赶紧收回视线，依然想拨打救援电话。
“傅叔叔！”
顾念音扒着座椅靠背。
傅靳言朝她笑了一下，很快又回到顾楠初脸上。
“这条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顾楠初没吭声。
只是眼光从手机那个打不通的电话上又转向导航，还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
“楠姐，”顾念音小声说，“我饿了。”
雨刮器在眼前来回晃，刮开一片清晰，又立刻被雨水糊满。
顾楠初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
傅靳言赶紧把伞倾过来，他整个人瞬间暴露在雨里。
顾楠初刚打开后车门，他就把伞递了过来，马上弯腰去解安全座椅，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在怀里。
“车在后面，这边。”
她举着伞，看着傅靳言拉开后车门把两个孩子抱上去，又拉开副驾门看着她。
“后面坐不下三个。”他抹了把脸上的水。
顾楠初弯腰钻进去。
车门关上，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他脱下湿透的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贴在他结实的肌肉上，不得不说，这男人的身材越来越好了。
顾楠初撇开目光，往车窗外看去。
傅靳言从储物格里抽了条干净的毛巾递到后面。
“擦干头发，互相帮忙。”
紧接着另一条也递了过来，没说话，就放在顾楠初的腿上。
车慢慢往前挪。
雨还是大，能见度低，车开得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傅靳言开得很稳，遇到积水深的段落会提前减速并叮嘱：“坐好扶稳。”
雨水在玻璃上拖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水痕，外面的世界变形又模糊。
顾楠初没说话，只是打开了手机的导航。
但明显没什么用，因为傅靳言走的是另一条路。
顺利的开进地下停车场，打开后车门一看，俩孩子都把鞋子脱了，光着脚丫。
顾楠初也是一愣，两个孩子加一起快四十斤了，还真有些抱不动。
“让我来，好吗？”
傅靳言语气里带着恳求，“天冷，他们没穿鞋，会着凉的。”
还没等顾楠初说话，顾念音的小手就已经朝他伸出来了。
她挪开一步，也算是默认。
电梯停在一楼。
门打开，镜面墙壁映出四个人影。
顾念音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傅叔叔，你衣服在滴水。”
“没关系，我怕弄湿你们。”
另一边的顾思砚一句话都没说，抱着肩膀别扭的把脸扭向一边。
电梯门打开，傅靳言抱着孩子跟出来，把孩子放进屋里。
“快去穿鞋换衣服，别着凉了。”
可顾念音却没撒手，“傅叔叔，你也进来换件衣裳吧。”
傅靳言蹲在门口没动。
“念音，乖，别缠着叔叔，他还有事。”
顾楠初想把她拉进来，可这孩子还真是轴，就是不撒手。
“楠姐，外面那么大雨，他不换衣服会生病的。”
“可是，我们家没有男人穿的衣裳，怎么办？你要拿思砚的衣裳给他穿吗？”
“不要，我不要把衣服给他穿，他欺负你，他是坏人。”
傅靳言的表情很是复杂，让他高兴的是念音知道关心他，让他不安的是，思砚已经把他归类成坏人。
他把顾念音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下来，轻轻的拍了拍。
“谢谢念音，叔叔没事，你赶紧进去，要听妈妈的话。”
顾楠初关门的时候，她瞥见傅靳言往自己对面那户走去。
不是吧，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还有，他今天去学校，是早就等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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