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罗盘的光晕散去,云啾稳稳落在一间陈设简朴的宫殿内。眼前的景象与青雀描述的别无二致——少年司徒云翼正独自坐在窗边,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十二岁的脸庞尚带着青涩,眼神却空洞呆滞,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孤寂与死气,与记忆中那个沉稳凌厉的太子判若两人。
云啾默默站在原地,心头酸涩不已。这便是他最黑暗的时刻,外祖父被困北疆、父皇冷漠拒绝,连唯一的温暖都被皇权争斗碾碎,只剩满心绝望。她正犹豫着该如何上前搭话,少年司徒云翼忽然身子一歪,双眼紧闭,直直朝着地面倒去。
“小心!”
云啾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稳稳接住他下坠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少年的体重轻得惊人,单薄的衣袍下,能清晰摸到嶙峋的肩胛骨,让她愈发心疼。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床边躺下,刚想探探他的脉搏,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
少年清风提着剑率先冲进来,看到床边陌生的云啾,以及她正握着殿下手腕的手,顿时瞳孔一缩,拔剑直指她咽喉,厉声喝道:“你是谁?竟敢在殿下房内放肆!快放开殿下!”
紧随其后的王公公也面色铁青,颤声呵斥:“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如此大胆,竟敢偷窥太子殿下!还不快松手!”
“偷窥?”云啾被这罪名气得满脸黑线,看着床上青涩稚嫩的少年,实在难以将“偷窥”二字与他联系起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定了定神,想起青雀为她安排的身份与说辞,从容回道:“公公与这位小将军莫要误会,我并非来害殿下的。”
她放缓语气,眼中带着真切的担忧:“我原是前皇后宫中花艺园的一名宫女,皇后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听闻太子殿下淋雨后重病缠身,宫中却迟迟未派太医诊治,我自小跟着家中长辈学过些粗浅医理,便想着悄悄过来看看,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王公公闻言,脸上的戒备瞬间褪去大半。前皇后在世时贤良淑德,宫中下人无不感念其恩,眼前这姑娘眉眼清正,语气诚恳,倒不像是说谎。他连忙上前一步,急切道:“姑娘若是真懂医理,那就太好了!快给殿下诊治诊治吧!殿下自从那夜在御书房外淋了大雨,便时常昏迷不醒,醒着时也沉默寡言,发起烧来更是胡言乱语,烧得滚烫,苏妃又故意拖着不给殿下找太医。”
云啾点点头,不再耽搁,伸手轻轻探向司徒云翼的额头。指尖触及的瞬间,她不由得心头一紧——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显然是高烧不退的症状。再搭住他的脉搏,只觉脉象微弱紊乱,显然是外感风寒加上心神郁结,才导致病情反复难愈。
“殿下是风寒入体,加上心绪郁结,才会高烧不退、频频晕倒。”云啾沉声道,“我这里有随身携带的清热安神草药,先给殿下熬一碗喝下,退了烧再说。公公可否帮我寻个砂锅,再打些清水来?”
“能能能!”王公公连忙应道,转身便往外跑,“姑娘稍等,老奴这就去准备!”
清风看着云啾要解开殿下衣衫,忙上前阻止道:“你干什么?为何要脱殿下的衣服?”
云啾并没停下动作,边脱边道:“清风你家殿下高热太过严重,要解开衣服散热,不然会被烧成傻子”。
她眼神中满是关切,不似作伪,青风便缓缓收起了剑,但依旧警惕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她,生怕她有任何异动。
云啾没有理会他的戒备,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少年司徒云翼的睡颜。他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与倔强。云啾心中暗叹:殿下,我来了。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独自承受这份黑暗。
很快,王公公便提着砂锅和清水回来。云啾从怀中取出青雀为她准备的草药,仔细分拣好,放入砂锅中慢慢熬煮。又忙用帕子在清水净湿在拧干帕子,开始擦拭司徒云翼的身体。不多时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冲淡了殿内的沉闷气息。清风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中的戒备又松动了几分。
这场跨越时空的救赎,从一碗温热的汤药开始,悄然在少年太子的宫殿中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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