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点针刺般的灼痛尚未消散,如扎入血肉的游丝,提醒着昨夜的一切。
慕晚晴回到值房,关门隔绝了殿外残存的喧嚣。
白玉阶上那片烧焦的账册残页,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案上,像一只死去的黑蝶。
她坐下指尖悬在残页上方,没有触碰。
蝗灾、青鸾、李修玄、漕帮火漆印……线索缠成一团乱麻。
先解决眼前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压下。
指尖落在焦黑纸张上。
【气味回溯,启动。】
世界瞬间安静!
眼前景象如褪色水墨,唯嗅觉被无限放大。
三股截然不同的气味洪流,冲进她的嗅觉神经。
第一股:浓郁的西域没药。
气味沉稳,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常用作定神香。但这味道太新了,像刚从某人衣袖或发冠沾染而来,带着活人的体温。
第二股:辛辣温热的岭南桂皮。
混杂茶点的甜腻,油乎乎贴在纸页纤维里。这不是考场该有的味道,倒像是某个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一边喝着桂皮茶,一边翻看账册时留下的。
未及细辨,第三股气味幽幽钻出:
很淡,却熟悉得让她瞳孔一缩,夜合花。
与柳如晦栽赃用的香囊,同根同源。
慕晚晴猛地睁眼,眼底一片冰冷清明。
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成线:
替考者用没药定神,监考官喝着桂皮茶,而幕后主使身上,带着礼部库房独有的夜合花香。
好一个科举舞弊大案。
她唇角勾起冷冽弧度。
当夜,闻香阁密室灯火通明,三百多份女学卷宗堆叠如山,纸墨气息充斥房间。
萧玉棠奉命取来卷宗,一头雾水:“阁主,这……”
慕晚晴未语,拿起一份考卷放到鼻尖轻嗅,扔到左边再取一份,嗅后扔到右边。
动作极快,如不知疲倦的机器。
左边是带着各种杂乱气味的普通考卷。
右边是沾染极淡没药香气的“问题”考卷。
花无谢闻讯赶来时,右边已堆了二十几份。
“苏大人,您这是?”
慕晚晴从问题卷中抽出一份递给她:“花院长看看。”
花无谢接过,只看一眼便皱眉:“字迹工整,但墨色不对,太浅浮在纸上,像誊抄时急于求成,墨未吃透就换下一笔。”
她又翻几份,脸色愈沉:“这几份都是,这是代笔!”
慕晚晴将一份名单推到她面前:“这些考卷主人的名字。”
花无谢接过名单,目光扫过原本愤怒的脸庞,瞬间煞白嘴唇哆嗦:
“周丫头……李家的那个……还有张小翠……怎么会是她们?”
声音颤抖,难以置信:“她们都是我院里最贫寒、却最有才气的弟子!前些日子,她们家里都说收到匿名束修,我还以为是哪位善长仁翁……”
说到这里,她全明白了。
所谓匿名束修,不过是买她们闭嘴,让出考试资格的封口费。
花无谢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上:“无耻!竟拿寒门学子的前程做交易!”
慕晚晴眼神平静,只看着那二十七份卷宗,像看二十七个死人。
复试放榜前夜,贡院誊录房梁上。
黑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青鸾屏息注视下方,一个贼眉鼠眼的仆役提着沉重木桶,鬼祟溜入。
他拧开盖子,刺鼻火油味瞬间弥漫。
举桶欲泼向码放整齐的考卷,就是现在!
青鸾如猎鹰俯冲而下,身形快如闪电。
那人只觉手腕一麻,木桶脱手。
青鸾半空接住木桶,旋身稳稳落地,未发一丝声响。
她低头看向桶底,一行清晰铭文烙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长公主府匠作监”。
青鸾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这算是,投名状了。
第二日,金銮殿。
放榜唱名时刻,气氛压抑诡异。
柳如晦站百官中,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烧了,应该都烧成灰了。
“传策论上榜举子,殿前默写!”太监尖细嗓音划破沉寂。
二十七名穿崭新儒衫的“举子”鱼贯而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兴奋。
可当考题《盐铁新议》发下,所有人脸都白了。
不到一炷香,便有三人眼前一黑,直挺挺晕倒。
“看来是诸位才子太过激动,以至气血不畅。”慕晚晴清冷声音响起,示意宫人端上早已备好的茶水,“来人,给各位举子上醒神茶。”
茶水清香扑鼻,几个心虚举子硬着头皮一饮而尽。
茶水下肚,腹中如燃起一团火。
诡异力量冲上头顶,眼神开始涣散,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合:
“是……是柳侍郎……他给了我三百两,让我替考……”
“考题是柳侍郎提前给的……他说只要照着抄就行……”
掺了微量“真言墨引”的茶,让他们的大脑无法再说谎。
三人如竹筒倒豆,将替考细节抖了个底朝天,最后齐齐指向队列中的柳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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