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工?!”老李一听就急了,嗓门不由得拔高,“孙工,你知道这批货有多少吗?返工得耽误多少工时?眼看交货期就要到了,耽误了交货,客户那边怎么交代?违约金谁承担?再说了,工人们习惯了过去的标准,一下子提这么高,总得有个适应过程吧?哪能说改就改,一刀切啊!”
“没有过程!标准就是标准!从现在开始,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孙工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像是焊死的钢板,“如果因为质量不达标导致客户索赔,或者影响了品牌形象,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负还是我负?”
“你……”老李被噎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两人在生产线旁争得面红耳赤,声音引来了周围工人的围观。大家窃窃私语,有的觉得孙工说得在理,是大厂风范,就该这么严格;更多则觉得老李受了委屈,一纺机的人就是来挑刺的,是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飞到了林凡的耳朵里。宋卫国和老李前后脚闯进了他的办公室,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厂长,这么搞下去真不行啊!”宋卫国嗓门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财务那边鸡飞狗跳,王主管把老刘都快逼哭了!生产这边也要停工了!老李跟孙工都快打起来了!这帮‘钦差大臣’,也太不近人情了!照这么下去,咱厂没等联营腾飞,先让他们给折腾散架了!”
老李也黑着脸,闷声补充:“就是!照他们那个鸡蛋里挑骨头的标准,咱们这一个月都别想出一批合格货!工人们积极性也受打击,都觉得干得再好也没用,总能被挑出毛病来,这活儿还怎么干?人心都要散了!”
林凡坐在椅子上,没有立刻表态。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可以看到孙工还在车间门口,手里拿着图纸和检验标准,正对着几个围着他的班组长和操作工讲解着什么。工人们脸上带着困惑、不解,还有几分明显的不耐烦。王主管则从财务科出来,腋下夹着厚厚的账本,行色匆匆,眉头紧锁。
他默默地看了几分钟,然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一脸愤懑的宋卫国和满脸愁容的老李。
“老宋,老李,”林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冷静下来的分量,“你们先别急着上火。坐下来,冷静想想。抛开情绪,就事论事,你们觉得,王主管和孙工提出的这些要求,本身有没有道理?”
“道理……是有那么点道理,”宋卫国愣了一下,语气不那么冲了,但依旧带着不满,“财务规范,质量严格,这谁不知道?可这也太急了点吧?一点缓冲都不给,这哪是合作,这分明是改造嘛!”
“急?我倒觉得不算急。”林凡走到两人面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我们费尽心思,甚至可以说是赌上一切去争取联营,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挂个牌子,背靠大树好乘凉吗?不是!我们是为了让红星厂真正脱胎换骨,是为了提升我们自己,是为了能走向更广阔的市场,挣更干净、更踏实的钱!”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深沉:“财务不规范,我们怎么摸清自己的真实家底?怎么有效控制成本,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怎么让投资者,让未来的合作伙伴信任我们?质量不提升,还抱着以前那种‘差不多就行’、‘能用就好’的老标准,我们怎么跟国内外的同行竞争?怎么对得起‘一纺机’这块好不容易借来的金字招牌?人家凭什么把我们当回事?”
林凡的目光依次掠过宋卫国和老李:“我知道大家不习惯,觉得憋屈,觉得自尊心受挫。觉得咱们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干得也挺好,凭什么他们一来就指手画脚,全盘否定?但你们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咱们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规范,管理、技术、质量、财务都无懈可击,我们还需要低声下气去求着联营吗?人家一纺机看得上我们吗?王主管和孙工带来的,恰恰是我们最缺乏、最薄弱、也最需要补上的课!这是联营给我们带来的最直接的价值!”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宋卫国和老李低着头,脸上的怒气渐渐被思索取代。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老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可……可工人们那边,情绪很大啊。那个孙工,说话太冲,一点面子都不讲,好几个老师傅都撂脸子了。”
“工人那边,需要我们去解释,去疏导,更要以身作则,带头执行!”林凡斩钉截铁地说,“光我们几个明白没用,得让全厂上下都明白!通知下去,晚上开全厂职工大会!我亲自来讲。老宋,你负责组织,一个都不能少。老李,你回去告诉车间的弟兄们,尤其是那些老师傅,从明天开始,孙工的标准,就是红星厂唯一的生产标准!你带头,组织韩博和技术骨干,成立一个技术攻关小组,就跟着孙工,一个一个工序地抠,一遍不行就两遍,直到完全吃透、掌握新标准为止!谁有情绪,你报给我,我来谈!谁暂时不适应,那就加班加点努力去适应!这道坎,我们必须迈过去!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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