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天光，像一层薄纱笼在青瓦白墙的村庄上空。檐角的冰棱滴着水珠，砸在院坝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厨房里飘出的腊香，漫过田埂，漫过村口的老槐树，在整个村庄里氤氲开来。
李家院子里，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淡青色的烟柱被晨风吹得微微倾斜，与远处山间的薄雾缠在一起。李秀莲正站在灶台前忙碌，铁锅烧得通红，她握着锅铲，将切得厚薄均匀的腊肉片倒进锅里。“滋啦”一声脆响，油脂瞬间渗出，带着松柏枝熏烤的独特香气扑面而来，引得蹲在灶台边的虎头伸长了脖子，小鼻子不停翕动。
“奶奶，腊肉什么时候能好呀？”虎头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手里还攥着昨天没吃完的腊排骨，嘴角沾着点点油光。
李秀莲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锅铲在铁锅里翻炒着，腊肉的颜色渐渐变得金黄透亮，边缘微微卷起：“急什么？好饭不怕晚。你爷爷和你爹去村口接你小叔了，等他们回来，咱们就着刚蒸好的糯米，再炒一盘腊味合蒸，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灶台上，竹制的蒸笼正冒着热气，里面铺着的糯米吸足了腊肉的油脂，隐约可见几颗红枣和花生点缀其间。旁边的陶盆里，泡发好的干笋正沥着水，切成丝的豆腐干码得整整齐齐，还有提前泡软的蕨菜，这些都是和腊味搭配的绝佳食材。墙角的竹架上，还挂着几串风干的腊鸡、腊鸭，油亮亮的外皮在天光下泛着光泽，那是李秀莲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年货，每一只都经过了腌制、晾晒、熏烤等多道工序，是老李家过年最金贵的吃食。
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谈笑声。虎头眼睛一亮，扔下手里的腊排骨，撒腿就往外跑：“是小叔回来了！是小叔回来了！”
李秀莲跟着走出厨房，只见李建国正陪着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往里走，正是在外打工三年没回家的小儿子李明辉。他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手里还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头发上沾着些许未化的雪沫，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却难掩归乡的喜悦。
“娘，我回来了！”李明辉放下行李，快步走到李秀莲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李秀莲拉着小儿子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眼眶瞬间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点，也高了点，在外头肯定受委屈了吧？”她伸手拂去儿子头上的雪沫，指尖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李明辉的皮肤上，让他瞬间觉得浑身都暖了。
“娘，我在外头挺好的，老板和工友都照顾我。”李明辉笑着从布袋里掏出东西，“这是给您买的羊绒围巾，北方冷，您出门戴着暖和；这是给爹买的茶叶，他爱喝；还有给虎头买的变形金刚，城里孩子都喜欢玩这个。”
虎头抱着变形金刚，笑得合不拢嘴，缠着李明辉问东问西：“小叔，城里有这么好吃的腊肉吗？城里的雪和我们这儿一样大吗？城里的房子是不是都比我们村的高？”
李明辉耐心地回答着侄子的问题，目光却不自觉地打量着院子里的变化。曾经斑驳的土墙被刷得雪白，院坝铺上了平整的水泥地，墙角的沼气池干干净净，厨房门口还装了太阳能路灯。“爹，娘，咱们家变化可真大啊。”
李建国蹲在门槛上，点了一袋旱烟，脸上满是自豪：“这几年村里搞乡村振兴，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家家户户都通了网络，还建了文化广场。你看村东头的合作社，就是你堂哥牵头办的，专门收购咱们村的土特产，通过电商卖到全国各地，你娘做的腊味，去年都卖了不少钱呢。”
说话间，堂哥李明亮提着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里装着几块腊鱼和一串腊肠：“明辉，听说你回来了，我娘让我给你带点咱们家刚熏好的腊味，尝尝鲜。”他看到灶台上正在翻炒的腊肉，笑着说，“婶子，今天中午就在你家搭伙了，我带来了刚从河里捞的鱼，咱们做一道腊味炖鱼，再配几个青菜，妥妥的团圆饭。”
李秀莲乐呵呵地答应着：“求之不得呢！你赶紧坐下歇着，我这就去杀鱼。”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李建国和李明亮聊着村里的近况，从合作社的发展聊到村里的旅游规划，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李明辉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村庄，心里感慨万千。三年前他离开家时，村里还是土路，晚上出门全靠手电筒，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而现在，村里不仅基础设施完善了，还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返乡创业，曾经冷清的村庄，如今变得生机勃勃。
厨房里，李秀莲和李明亮的媳妇王秀娟正忙着准备午饭。王秀娟手脚麻利地处理着鲜鱼，将鱼身划上几刀，用料酒和姜片腌制去腥。李秀莲则在切腊味，她的动作娴熟，刀起刀落间，厚薄均匀的腊肉片、腊肠段、腊鱼块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秀娟，你尝尝我这腊肉，今年用的是自家养的土猪肉，熏了二十多天，味道比去年还香。”李秀莲拿起一块切好的腊肉递给王秀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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