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谷的秋意一日浓过一日。银杏叶开始往金黄里浸,风过林时,哗啦啦落满地,像铺了层碎金。沈清辞踩着落叶往父亲的书房去时,发间的桂花簪总被阳光照得发亮——那支墨无殇刻的木簪,她这些日子总戴着。
“真要去整理书房?”墨无殇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放着软布和小刷子,“副阁主说,里面的书册积了不少灰。”
“嗯。”沈清辞回头笑,脚下踢到片卷边的银杏叶,“爹的手记里总提书房有本《归墟阵要》,说是最后补了几页双脉合契的注解,前阵子忙着别的,倒忘了这茬。”
苏烬从后面追上来,怀里抱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清辞姐姐,你看我捡的银杏果!”他献宝似的打开,青黄的果子滚出来几个,“副阁主说埋在土里明年能发芽,我们种在镇魂泉边好不好?像师爷爷师奶奶当年种桂花树那样。”
“好啊。”沈清辞捏了个果子在手里,沉甸甸的,“等整理完书房,就去种。”
父亲的书房在灵脉谷深处的石楼里,是间朝南的屋子。推开门时,果然有层薄灰,阳光斜斜照进来,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光尘在飞。书架顶天立地,摆满了线装书,最上面一层还摞着几个旧陶罐,想来是当年装墨锭或桂花蜜的。
“我来擦书架。”墨无殇放下竹篮,拿起软布往最高处够。沈清辞踮脚看了看,发现他够到的那排书脊上,都标着“阵法杂录”,封皮是磨得发亮的深蓝布面。
苏烬也找了块小布,蹲在地上擦书桌腿,擦着擦着忽然“呀”了一声。“这里有个字!”他指着桌腿内侧,那里刻着个小小的“瑶”字,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辞”,像是小孩子的笔迹。
沈清辞凑过去看,指尖抚过那两个字,忽然想起母亲手札里说“你爹总把话藏在心里”。这大概是她刚出生时,父亲偷偷刻的吧,一个是妻子的名字,一个是女儿的。她眼眶微热,却弯起了嘴角:“是爹刻的。”
墨无殇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轻声道:“他很疼你。”
“嗯。”沈清辞点头,转身去翻书桌的抽屉。最下面的抽屉锁着,她摸出副阁主给的备用钥匙——上次从坟前回来,副阁主说“书房总要有个人守着”,便把这串钥匙给了她。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器物,只有个红绸裹着的木盒。打开来,果然是那本《归墟阵要》,蓝布封面上落着点桂花渍,像是当年沾了糕屑没擦干净。翻到最后几页,果然有父亲补的注解,字迹比手记里更潦草些,像是急着写就:
“双脉合契,非强融,乃相认。清辞颈间朱砂,无殇腕间锁魂咒,原是瑶当年以心头血混镇魂玉屑所制,一为引,一为承,待二人灵息相缠,自能解……”
沈清辞的指尖顿在“心头血”三个字上,忽然想起颈间朱砂印那日的温热,想起墨无殇腕间红咒与她相和的光。原来母亲早就为他们铺好了路,不是枷锁,是牵引。
“在看什么?”墨无殇的气息落在她耳后,他也俯过来看,读到“灵息相缠”时,耳尖又红了,却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我们的灵力,这几日是更顺了些。”
沈清辞想起昨夜温养灵脉时,他的灵力探过来,竟像识路似的,顺着她的脉息游走,没有半分滞涩。她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眼里的光,像镇魂泉盛了星光。
“姐姐!墨公子!你们看这个!”苏烬举着个小布偶跑过来,那布偶是用银杏叶缝的,肚子里塞着晒干的桂花,闻着香香的,“在书架后面找到的,上面还有字!”
布偶的衣角绣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清辞周岁,君庭折银杏叶作戏。”
沈清辞接过布偶,触手温软,仿佛还留着母亲的温度。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到《归墟阵要》的扉页,那里有父亲的题字:“瑶,归墟阵成,换你我一世安稳,换清辞一生无忧。”
原来父母所求的,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伟业,只是一家人的安稳。
“副阁主说,师爷爷当年总在书房写东西到深夜,师奶奶就坐在窗边绣东西,”苏烬抱着布偶,趴在桌沿上,“他还说,姐姐小时候总在这书桌底下躲猫猫,师爷爷假装找不到,其实早就看见你露在外面的小鞋了。”
沈清辞笑起来,想象着那个画面:小小的自己穿着虎头鞋,藏在书桌下,父亲握着笔,眼角却瞟着她的鞋尖,母亲在一旁抿着嘴笑。那些她记不清的童年,原来藏在这些旧物里,被好好地保存着。
墨无殇已经擦完了书架,正把散落的书一本本归位。他拿起最上层的一个陶罐,打开来,里面竟还有半罐桂花蜜,香气醇厚。“还能吃。”他闻了闻,递给沈清辞,“副阁主说的陈蜜,大概就是这个。”
沈清辞接过来,蜜色琥珀般透亮。她忽然有了主意,拉着墨无殇往书桌前坐:“我们把爹的注解抄下来吧,留着慢慢看。”又冲苏烬招手,“小烬,帮我们研墨好不好?用这桂花蜜调点水,墨里也能有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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