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还在书房，笔尖在纸上划出三个字：更慢、更重、更久。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角，没再响过。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我没叫司机，也没让秘书安排，自己走到了企业大学的报告厅。
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红幅挂在墙上，“首届结业典礼”六个大字很显眼。我没有上台，也不打算讲话。我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只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十名学员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站得笔直。他们一个个走上台，从企业导师手里接过结业证书。有人手有点抖，有人笑得很稳。我知道他们的来历。张伟以前是车间操作工，现在能独立运行智能仓储系统；林小雨做过前台接待，这会儿已经掌握了活动全流程策划。
企业导师站在旁边，一个一个介绍他们的学习情况。这些导师都是公司里的老员工，有做财务十年的，有带项目八年的，全都抽时间来上课。他们说话时不看稿，语气像在聊自家孩子考上了好学校。我能听出来，他们是真觉得骄傲。
我低头翻本子，把每个人的名字和分配去向记下来。这不是形式。这些人要进各部门干活，干不好就是我们的问题。
典礼结束，学员散开，去各自岗位报到。我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文创园区运营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声音不小。
“你们上次说三天解决，现在已经第五天了！”商户在拍桌子。
负责对接的是新来的学员王磊。他站在那里，脸发红，但没躲。他说：“您提的问题我已经登记了，系统维修确实延迟了，但我今天一定会跟进进度，下午三点前给您答复。”
商户哼了一声，走了。
我站在走廊没进去。等那人走远，我才走进去。主管看见我，叹了口气：“第一天就碰上硬茬，不过这小子没跑。”
我说：“谁第一天不碰点事。”
下午我又去了共享办公区。那边有个会议室预约出了问题，两个团队抢同一间房。女学员陈婷在处理。她调出后台数据，说了现在的冲突记录，又拿出使用频率统计，建议把大会议室拆成两个时段，中间加十分钟缓冲。
她说完，两边都点头。
旁边的主管对我说：“这丫头上午还问我流程怎么走，现在倒教起我来了。”
我嗯了一声，在本子上写：成长可见。
第三天开始，我让人力资源部建了新人成长档案。每人一本，每周更新一次工作表现和遇到的问题。同时安排企业导师继续跟一个月，每天至少三十分钟面对面指导。不叫检查，叫影子辅导。
第五天早上开会，我把一份简报发给所有管理层。
上面写着：过去一周，十名新员工共提出有效改进建议七条。其中两条被采纳。一条是优化物资申领路径，节省平均十五分钟操作时间；另一条是调整志愿者签到方式，减少重复录入错误。
还有三人参与跨部门任务，合作方反馈都是正面的。
没人说话。财务总监看了两遍，抬头问我：“这些改动带来的实际效益能算出来吗？”
我说：“现在不能，但三个月后就能看出差别。人不是机器，不会按天出成果。可一旦上道，他们会自己找路。”
他点点头，没再问。
那天中午我去了教学楼。教室空了。课桌摆得整整齐齐，黑板上还留着最后一节课写的字：“责任，始于认知，成于坚持。”
我站了一会儿，拿起板擦，把那行字擦掉。
转身时看见讲台边上放着一个水杯。杯底有圈印子，应该是哪位导师留下的。杯子没洗，里面还有半口水。我拿起来看了看，放回原处。
下午两点，我正在走廊走，迎面来了一群人。是几位投资人，由林悦陪着参观。他们听说企业大学第一批毕业，想看看成效。
“听说都是短期培训出来的？”其中一人问。
“三个月集中学习，加上岗前三周实训。”林悦答。
“这么短时间能顶用？”
我没接话，带他们去了扶贫供应链办公室。新学员李芳正在录数据。她看到我们进来，站起来打招呼，动作利落。
我说：“你刚才那个报表，提交了吗？”
她说：“刚交，系统提示初审通过，明天早会会反馈修改意见。”
“错了三条。”旁边的主管补充，“但都是格式问题，内容全对。比我们当年强。”
投资人没说话，低头看手中的资料。
离开时路过一间空教室。我停下脚步。里面没人，桌椅安静。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第一排的桌上。那张桌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赵阳——今日值日”。
我认得这个名字。他昨天被派去协助公益项目回访，今早六点就出发了。
回到走廊，林悦问我：“要不要安排一场汇报？让学员讲讲收获。”
我说不用。
“我们现在不需要证明给谁看。他们已经在做事了。这就够了。”
她说好。
我继续往前走。手里拿着那份新人成长简报。纸页有点皱，是我一路上翻了太多次。
拐角处碰见一位企业导师。他叫刘建军，在财务部做了十二年，这次带了两名学员。
“怎么样？”我问他。
“有一个现在比我还会用新系统。”他说，“另一个写报告啰嗦，但我让他改三次，每次都进步。这种踏实劲儿，难得。”
我笑了下。
他说：“其实我们也不是多厉害。就是愿意把知道的说出来。以前没人问，现在有人学，讲着讲着，自己也理清了不少东西。”
我点头。
我们站着说了几句。他后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要去上课。虽然学员毕业了，但他报名继续留在企业大学，准备带第二批。
他走后，我继续往办公室方向去。路上收到一条微信。
是山区小学的校长发的。
“家长会快开始了，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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