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仓的预警刚弹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神，手机就响了。是李昊发来的消息：“张总到了，谈判室准备好了。”
我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十七分。昨天他发语音说临床测试数据出来了，达标，用户反馈也不错。我没回太多话，只说了句“你主导”。
现在该他上场了。
我起身走出指挥中心，电梯下行时顺手整理了下袖口。顶层会客室在二十八楼，玻璃幕墙能照出人影。我站在门口没直接进去，先透过单向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李昊坐在长桌一侧，背挺得很直。对面是张总，夹克搭在椅背上，正在翻文件。桌上摆着两台笔记本，投影已经连上，PPT页面停在项目概要那页。
我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二十三分。离约定的九点半还早，但他已经到场，而且开了设备，说明准备充分。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张总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李董也来听听？”
我说：“旁听，不发言。”
我在角落沙发坐下，离主桌有三步距离。李昊朝我这边扫了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稳住了。
张总合上文件，“小李啊，数据我看了，确实不错。准确率92.6%，盲测评分4.8，比行业平均高一大截。你们这波做扎实了。”
李昊点头，“团队熬了半年，每天十二小时起步。”
“值。”张总身体前倾，“所以我打算追加五千万，估值按三点八亿算，给你个人释放百分之十股权空间，怎么样？”
李昊没接话，反而关掉了投影。
屋里安静下来。
他说：“张总，您去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我靠家里撑腰，项目做不起来。我当时没反驳，因为我知道自己还不够硬。”
张总挑眉，“现在呢？”
“现在我想告诉您，这个项目从立项到现在，没用过家里一分钱资源，也没挂过父亲一个名。所有医院合作、技术评审、临床备案，都是我们自己跑下来的。”
他打开另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全部临床测试原始数据、第三方审计报告、用户随访记录。您可以现在就打电话核实。”
张总翻了几页，脸色变了。
“您提的投资，我很感谢。但我不能接受附加条件——比如董事会席位，或者指派CTO。”
“我没说要插手技术。”张总语气缓了点，“但这么大项目，投资方得有基本保障。”
“保障不是控制。”李昊声音不高，“我可以签对赌协议，拿业绩说话。但如果方向要被人牵着走，那我不如继续借钱撑着。”
屋里又静了几秒。
张总慢慢把文件放回桌上，“你知道有多少创业者做梦都想拿到这笔钱？”
“我知道。”李昊说，“我也知道有多少项目死在拿了钱之后。技术被改、路线被调、团队散掉。我不想走到那一步。”
张总盯着他看了五秒钟，忽然笑了，“行。那你想要什么？”
“优先认购权保留，本轮估值不变。”李昊说，“您派一名观察员列席会议，不参与决策。所有重大节点，提前七天通报。等明年A轮，您可优先跟投。”
张总摸了摸下巴，“观察员……连投票权都没有？”
“没有。”李昊说，“但您能看到每一笔支出、每一次迭代、每一份用户反馈。”
张总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停下来，看着我说：“老李，你教出来的？”
我说：“我没教。他学的。”
张总又坐回去，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那就这么定。备忘录今天签，打款一周内到账。”
李昊也站起来，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条款补充页，“我已经让法务加了数据安全和知识产权归属的细则，请您确认。”
张总看完，点点头，“严谨。我喜欢。”
两人在文件上签字时，我看了眼表，十一点零七分。整个过程没超一小时。
签完字，张总收起合同副本，临走前拍了拍李昊肩膀，“下次见面，我请你喝咖啡，不是谈投资，是请教技术。”
门关上后，李昊才松了口气，转身看我，“爸，你觉得……行吗？”
我说：“你没问我，我就知道你成了。”
他嘴角动了动，想笑又忍住。
我说：“接下来做什么？”
“去实验室。”他说，“新模型迭代版本今天上线测试，我想亲自盯着。”
“走吧。”我说。
我们一起坐电梯下楼。阳光从东侧走廊照进来，落在地砖上切成一块块亮格子。我们踩着光走出去，谁都没再说话。
车停在楼下，司机正等着。我拉开副驾驶门，李昊却没动。
他说：“爸，我自己开车去吧。你也别总送我进出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把钥匙递给他，“行。注意限速。”
他接过钥匙，转身走向自己的车。黑色轿车启动，倒车，打方向，动作利落。
我站在原地没动。
他摇下车窗，“中午一起吃饭？”
我说：“行，老地方。”
他点头，踩油门走了。
我转身往大楼走，秘书迎上来问：“刚才张总那边……谈成了？”
我说：“成不成不重要，他敢自己决定，就是长大了。”
秘书记了句话，又问：“下午还有两个会，您看……”
“取消。”我说，“等他电话。”
我走进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窗外城市安静，楼群林立。我坐到桌前，打开内网系统，调出ERP运行日志。
一切正常。
我又点开AI医疗项目的共享文档，看到最新一条更新记录是十分钟前：
【v3.2.1模型部署完成，首轮压力测试通过，响应延迟低于300ms】
下面有一条评论，是李昊发的：
“这次没人帮忙，但我们做到了。”
我把页面关掉，靠在椅背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昊发来的照片，实验室里，大屏上跳出绿色提示框：
【首次自主诊断完成，匹配建议与专家一致】
下面一行小字：
“你看，我也能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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