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车窗上的水痕一道道往下淌。我坐在后排，手一直放在西装内袋上，那里有李昊给的U盘。司机等了十分钟，我没说话，也没让他发动车子。
直到天完全亮了，我才掏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把今天上午的董事会连线取消，我推迟一天回国。”
挂了电话，我又靠回座椅，闭上眼。脑子里不是项目、不是官司，是李昊墙上那张写满计划的企划书，是他递给我U盘时的眼神。
我知道，有些事必须变了。
第二天一早，我走进总部顶层的会议室。阳光照进来，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轮廓。我没开灯，也没叫其他人，只让张明在门口等着。
我拿出手机，给李昊发了条消息：“今天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二十分钟后，他来了。穿了件黑色卫衣，头发有点乱，进门时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没起身，只是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纸，推到桌子中间。
“这是新的传承方案。”我说，“你看看。”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了我两秒，才走过来坐下。拿起文件，封面写着《李氏家族信托（修订版）》。他低头翻了一页，眉头慢慢皱起来。
第一条就写着：海外30%核心资产划入信托基金，第一顺位受益人仍为李昊，但附带两项前提——完成MIT人工智能硕士课程，并通过家族办公室对其主导项目的合规审查。
“所以，”他抬头看我，“哪怕我自己拉投资、自己做产品，也得先过你们那一关？”
“不是卡你，是帮你。”我说，“你现在做的这个AI医疗项目，技术再好，也得过法务、财务、伦理这几道坎。家族办公室有人专业做这个，能提前发现风险。”
“可如果他们否决呢？”他问，“我是不是就没资格拿了？”
“你可以申诉。”我看着他，“三次否决后，可以提请家族委员会仲裁。流程公开，记录可查。”
他没说话，继续往后翻。最后一页有个附加协议：受益人若中途退出学业，或擅自开展未经备案的高风险项目，信托自动冻结其权益。
他看完，抬眼：“这就像一把刀，一直悬着。”
“是保护绳。”我说，“当年我接手公司的时候，我爸逼我读完EMBA。我不懂，觉得他是不信任我。后来公司遇到三次危机，都是那两年学的东西救了回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雨停了，城市湿漉漉的，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着光。
他背对着我站了几分钟，然后转身：“我可以接受读书这条。但审核机制必须透明，评审标准要公开，而且——亲属委员必须回避。”
“行。”我点头，“张明会在三天内出细则。”
律师张明这时走进来，站在我旁边：“所有流程都会存档，支持追溯查询，任何人不能干预评审过程。”
李昊回到座位，没急着签字，而是盯着我看。
“还有一条。”他说，“将来我要是做成了，这个项目的名字，必须叫‘Aegix’。”
我愣了一下。
那是他墙上企划书里的代号。我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要答应我，每季度交一次进展报告，不准再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他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成交。”
我们同时伸手，手掌碰在一起，握了下去。
那一刻，我没再说什么，他也没松手。
过了几秒，他先收手，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在签名栏写下名字。日期签的是当天。
“一周内，我会去MIT注册入学。”他说，“也会提交学习计划和项目备案材料。”
我点点头：“去吧。等你消息。”
他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爸。”
我抬头。
“谢谢。”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阳光已经铺满了整张长桌。我坐回椅子，把那份签好的文件收进文件夹。
张明站在我旁边，低声问：“需要现在召集团队开会吗？”
我摇头：“再等十分钟。”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弹出一个加密窗口。我输入密码——是我的生日。
文件夹打开，里面是“Project Aegix”的技术白皮书，还有临床测试数据、算法模型说明、融资计划书。
我一条条点开看。最后停在一个视频文件上。标题是“Test Case #07”。
我点了播放。
画面里是个中年女人，刚做完检查，医生跟她说了什么，她突然抱住医生哭了起来。镜头晃了一下，然后黑屏。
字幕出现：乳腺癌早期，治愈率95%以上。
我关掉视频，靠在椅背上，没动。
十分钟后，我拔下U盘，放进内袋。
“张明。”我说，“把这个项目纳入‘哲远创新奖’首批备选池。”
“明白。”他记下笔记，“需要通知评审组准备初审吗？”
“下午发通知。”我说，“先列个名单，技术、医疗、投资各找两个专家。”
他应了一声，开始整理资料。
我打开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几个字：**能力优先，规则护航**。
然后在下面画了一条线，接着写：**信任不是给的，是挣的**。
写完，我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
楼下大堂已经有高管陆续进来，保安在登记访客，前台在接电话。电梯叮的一声，又上来一群人。
我看了看表，九点五十二分。
还有八分钟，下一议程开始。
我起身走到会议桌主位，把文件摆正，把笔放好。
张明站在我身后问：“需要我把投影调出来吗？”
我说：“先不急。”
我坐下来，双手放在桌上，盯着门口。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着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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