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面云层翻滚,我合上笔记本,屏幕还停在东南亚项目最终协议的签署页。空姐递来的纸条我没拆,顺手夹进文件夹里。落地孟买时天刚亮,湿热空气像块蒸过的毛巾糊在脸上。
我没去酒店,直接让团队在贵宾厅碰头。
“别急着倒时差。”我把文件夹拍在桌上,“咱们来这儿不是度假的,是来踩坑的。”
助理愣了下:“这么快开?”
“越早踩,越少踩。”我说,“上次在日本那边磨了三个月,最后靠一份生态报告把人逼到谈判桌前。这次不一样,印度不跟你玩心理战,它直接掀桌子——过去五年,他们对中国机械、电子、建材发起过四十三起反倾销调查,平均税率涨到百分之三十七。”
有人皱眉:“那我们还来?”
“当然来。”我打开平板,“问题不是‘能不能做’,而是‘怎么不做出口贸易’。我们要是还抱着集装箱往这儿运货,不出三个月就得被税到破产。所以这回的目标只有一个:本地生产,本地采购,本地雇人。不是卖产品,是建生态。”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可政策太乱了。”一个年轻同事开口,“德里说免税,金奈说要审核技术来源,班加罗尔又要求外资持股不能超四成。你刚签完字,第二天公告改了,全白干。”
“那就提前干。”我说,“现在分两路:一组调总部数据,把近五年的反倾销案例按行业分类,标出触发条件和应对结果;另外派两个人,一个去德里,一个去金晨,拿地方政府最新的招商手册,一页都不能漏。”
我自己拎包去了孟买工商联合会外围的一场闭门会。名义是跨境投资交流,实际就是蹭听。
会场上几个本地老板吵得脸红脖子粗,焦点是“外资企业必须把核心技术转移给本地合作伙伴”这条规定到底执不执行。
有人说:“不交技术,别想拿补贴。”
另一个冷笑:“去年某韩国厂交了图纸,半年后满街都是仿品,谁赔?”
我记下这些话,没插嘴。出来时手机震了,助理说数据组初步分析出来了:印度对“高附加值制造”的审查最严,但对“创造就业+培训工人”的项目有绿色通道。
我回信息:“把这条标红,发全员。”
当天下午,临时租的会议室里,白板写满了关键词。团队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先注册子公司试水,抢在政策收紧前占个位置;另一派觉得官僚流程拖死人,不如观望。
我看了一圈,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是绿色能源公司董事长在签完约那天晚上说的话:“真正的壁垒从来不在纸上,在人心和节奏里。”
我按下播放键,声音不大,但整个房间都静了。
“他说得对。”我把手机放桌上,“印度不会因为你准备充分就给你开绿灯,也不会因为你谨慎就少收一次税。它只看你有没有主动权。我们现在缺信息?缺人脉?缺信任?都有。但我们有一样东西比谁都多——经验。”
我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三条:
一、绝不靠出口硬闯市场。
二、生产基地必须实现原材料本地采购与劳动力本地化。
三、所有动作前置合规审查,宁可慢,不能错。
然后我说:“双轨并进。一边写建厂可行性报告,财务模型按最差情况算;另一边,启动和全国工商协会的联络程序,目标七天内安排首次正式会谈。”
没人再反对。
但现实很快打了脸。
邮件发出去三天,商会没回音。通过中介介绍的联络人,级别太低,连会议室都进不去。我们像是站在一栋大楼外,看得见门,摸不到把手。
第四天晚上,我换了策略。
印中商务促进会办了个小型酒会,我一个人去,没带翻译。
现场七八个印度企业家,聊几句就知道他们在试探底细。我也不绕弯,直接说:“我们计划在当地建厂,第一期投资不低于两亿美金,原材料本地采购率目标百分之六十以上,三年内培训五千名技术工人。”
有人问:“你们的技术呢?能留下来吗?”
“技术不是锁在保险柜里的。”我说,“我们可以设立联合研发中心,专利共享,成果共用。但前提是,你们得让我们进场。”
临走时,我找到那位副会长,递上一封信,亲手写的,附了东南亚项目的环保认证和员工培训手册复印件。末尾那句我没念出来:“我们不求特权,只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回程车上,我下令:“从明天开始,每天给商会发一份《中印制造业合作潜力简报》,连续七天,主题不重样。第一天讲就业带动,第二天讲产业链升级,第三天讲碳减排贡献……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来捞一票就跑的。”
助理问:“万一他们还是不理?”
“那就继续发。”我说,“发到他们开会时有人提起为止。发到某个官员闲着没事点开为止。发到有人觉得‘这帮中国人好像真想干事’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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