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房东那条消息像块冰碴子卡在喉咙里：“李哲啊，实在不好意思，有家连锁品牌出六十万要盘下店面，我这当爹的也得为儿子前途考虑……明天咱们就别签了。”
手指在对话框上悬了两秒，没回。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后仰靠进椅背，椅子发出一声抗议似的吱嘎响。
六十万？果茶时光这破店连装修带设备值三十万都算抬举。真有人傻钱多？还是房东临时变卦找的托词？
我抓起外套起身，顺手拎上包——里面还装着打印好的转让协议、贷款批复单、营业执照副本。这些纸片子刚帮我从银行撬开二十万的大门，转头就要被一个“更高报价”挡在店门外？
走到楼下，夜风一吹，脑子反而清醒了。这事不对劲。前脚我刚凑齐钱通知他，后脚就有连锁品牌精准杀到？就算人家想扩张，选址评估、总部审批哪有这么快？除非……他们早盯上了这块地。
但更关键的是房东的态度。他儿子要出国的事，我在谈价格时他就提过两次，语气里全是急着套现办资产证明。现在突然冒出个高价买家，他不第一时间兴奋，反倒先来一句“为儿子前途考虑”，话都说软了，说明他自己心里也在摇。
这种人不是铁了心毁约，是两边都在押注，看谁给的台阶更稳。
我拐进路边便利店，买了瓶水，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为“房东-儿子”的号码。这是之前看店时加的，当时对方挺客气，聊了几句留学中介的事，还问我有没有认识做资金流水的靠谱渠道。
我拨通电话。
“喂？李哥？”那边接得很快，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
“还没睡？”我开门见山，“你爸刚才跟我说不卖了，说有连锁品牌出六十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也刚跟我说。”
“你觉得呢？”我问，“六十万听着多，可真要走转让流程，税费、中介抽成、设备折旧下来，落到手里能有多少？而且你现在最缺的不是现金，是银行流水和辅助资产证明吧？”
他又没吭声。
“我可以帮你。”我说，“对公账户走一笔二十万的‘留学资助’，分五天打，每天四万，备注清楚用途。这笔钱你可以用来冲存款基数，配合存款证明一起交签证材料。合法合规，来源清晰，使馆那边不会怀疑。”
“这……会不会被查？”他声音压低了。
“我们公司对公户打出去的每一笔款都有完税记录。”我说，“你要的话，我可以出一份赠与说明函，写明是你舅舅资助——哦不对，你舅舅是谁无所谓，反正我不用露面。全程配合你应对电调。”
他呼吸重了些，“可我爸他……”
“你爸现在觉得六十万稳拿，其实风险最大。”我打断他，“那种连锁品牌真要接手，肯定要重新装修、换系统、走总部流程，至少拖一个月。你等得起吗？你签证材料下个月就得交了吧？而我这边，只要你爸明天签字，后天就能走完过户，我还能让财务给你做个配套的资金存留证明。”
我顿了顿，“但这事得你来说服他。我是外人，说得再多也是利诱。你是他儿子，你说一句‘这比多赚十万重要’，他才会真的明白轻重。”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像是在看什么资料。
“你说的……是真的？”他终于开口，“二十万，全走对公？”
“明早九点第一笔就能到账。”我说，“条件只有一个——你爸必须按原协议把店转给我。如果明天下午三点我没见到他签合同，这个协助自动取消。我不追究，你也当没听过这事儿。”
又是一阵沉默。
“李哥，”他声音变了，“我试试。”
挂了电话，我站在便利店门口喝了口水。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凉得有点刺骨。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还是那个号码。
“我说了。”他说，“我爸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我把他拉到房间，把签证材料摊开给他看。他……有点动摇。”
我点头，“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不到五分钟，房东的号码跳了出来。
“小李啊。”他声音不像之前那么绕弯子了，“你这孩子做事，确实跟别人不一样。”
“房叔，”我没接客套，“我能帮您儿子的事，别人不一定愿意做，也不一定敢做。咱们谈的是生意，更是信任。您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但要是信得过，那就别让明天三点的约定变成空话。”
他咳了两声，“我……也不是不信你。就是突然来了个高价，谁不动心？可我家那小子说了，他那边时间紧，手续越简单越好。你说的那个……资助，真能按时打？”
“您儿子的账户信息发我，今晚我就让财务做付款申请。”我说，“明早九点，您让他去查余额。”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行吧。明天下午三点，店里见。”
“好。”我说，“钥匙我就不问您要了，等签完合同，您亲手交给我。”
电话挂断，我抬头看向街对面。
果茶时光依旧黑着灯，玻璃门紧闭，招牌上的“果茶”两个字还闪着半截蓝光，像坏掉的信号灯。
我站在原地没动。
手机握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下去，但我没锁屏。只要那个账户信息一到，我马上就能启动转账流程。
夜风吹得裤脚贴在小腿上，凉飕飕的。
远处一辆共享单车被风吹倒，咣当一声撞在电线杆上。
我看了眼表：十一点零七分。
明天三点，这扇门会由谁打开，已经不再是个问题。
我现在要等的，是那个决定一切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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