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闹钟还没响,我人已经醒了。
手机屏幕亮着,凌晨三点存好的几条消息草稿还在,是给银行客服和校财务处的咨询记录。我把枕头底下的协议夹子抽出来,纸角有点翘,昨晚压得不够平,但这不耽误用。张明靠在阳台门框上啃馒头,看见我出来,含着一口没咽完就问:“真现在就去?天都没全亮。”
“约好了。”我把夹板塞进帆布包,“你要是怕冷,可以回去再睡会儿。”
他翻白眼,“那谁搬桌子?”
我们俩一人扛一张课桌,从宿舍楼东侧楼梯蹭下来,水泥地凉气往上钻,鞋底都像结了层霜。食堂门口空荡荡,卖煎饼的大姐刚支起炉子,油锅滋啦一声,算是今天这片区域的第一道活气。我们在东角选了个位置,两张桌子拼一起,贴上打印的A4纸——“起点信贷社·应急互助借款”。
张明把喇叭接上充电宝,我按了播放键。
“因突发困难无法周转的同学,可申请五百至五千元免息借款,凭学生证办理。”
声音不大,但够清楚。几个早起背书的学生扭头看了眼,又低头走开。
“这词儿太正式了。”张明嘀咕,“听着像诈骗电话开场白。”
“那你来一段?”
“我说‘哥们急需用钱?来找哲哥,不收利息,还不上也不上门催债’?”
“行啊,等宿管听见,直接给你挂校园广播里通报批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巡查队!红袖章,手电筒,标配。
张明一缩脖子:“撤不撤?”
“不动。”我掏出笔,“他们最多赶人,又不能查账。咱们不是摆摊卖货,是做公益互助,合规得很。”
果然,两人走近看了看横幅,其中一位年长的停下问:“这是搞什么?学校批了吗?”
“老师好。”我站起来,“我们是学生自发组织的应急互助小组,不收费、不盈利,纯为帮同学解决临时资金困难。所有流程公开,合同留档,月底向资助中心报备一次。”
他狐疑地翻了翻我递过去的协议样本,皱眉:“学生证抵押?这不合适吧?”
“只押复印件。”我打开文件袋,“原件当场核对,复印件加水印‘仅用于信贷社备案’,不会挪作他用。如果老师担心,我们可以现场给您演示一遍流程。”
他摆摆手:“别整这些名堂,早点收摊,别影响秩序。”
等他们走远,张明松口气:“刚才我都准备跑路了。”
“你看,只要你不心虚,他就拿你没辙。”
七点过五分,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驻足看标语,有人小声议论:“真不收利息?”“万一跑了呢?”“该不会是拉人头的吧?”
没人上前。
直到七点十分,一个穿洗白T恤的男生绕到桌前,书包带子断了一根,耷拉在肩上。他手指抠着裤兜边缘,声音压得很低:“那个……我能借五百吗?家里汇款卡住了,还得买教材。”
张明正要开口,我先拿出了合同。
“可以借。”我把夹板递过去,“但要签协议,押学生证复印件,三个月内还清。逾期十五天未还,名字会在宿舍楼公告栏公示一周,并通知资助办核查情况。”
他愣住:“不……不要利息?”
“一分不要。”我指着他胸口,“但你要写一句承诺:‘我承诺按时归还,不让信任我的人失望。’然后签字、按手印。”
围观的人多了几个。
他犹豫了几秒,接过笔,在承诺栏一笔一划写下那句话,字迹工整得像是考试答题。我核对了他的学生证,拍照存档,复印页盖上“001号”章,装进防水袋。
“账户准备好。”我说。
他报出银行卡号,我当众扫码转账五百元。系统提示音响起那一刻,周围安静了一瞬。
“到账了。”他盯着手机,抬头看我,“真的……不用还利息?”
“钱是你自己还的。”我说,“我只是提前替你垫上。信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在别人心里,比钱重。”
他点点头,把学生证收好,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谢谢。”
我没应声,只冲他抬了下手。
张明戳我胳膊:“你看,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我翻开登记本,“是他敢迈出第一步。”
接下来半小时,陆续有三人来问。两个只是打听,另一个当场签了八百块,说是补考缴费,材料齐全,流程走得顺。
中午前,又有两人提交申请,我们都约了下午面谈。
张明一边整理表格一边念叨:“照这个速度,月底能覆盖半个年级。”
“不急。”我把上午的合同按编号归档,“宁可慢点,也不能错一个。身份要实名,用途要真实,不能变成变相发红包。”
“那晚上还值班吗?”
“值。”我看眼手机,“现在群里已经有六个私信,都是今晚想见面的。咱们轮流守,地点就定在这儿,公开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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