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里王浩的定位刚从“极速网咖”跳到戒毒中心门口，我正准备点开系统标记他首次签到，眼角忽然扫到财务部走廊的另一个窗口——林婉初的身影晃了一下，手撑住墙，整个人像断了电似的滑下去。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得往后一退，撞上文件柜发出闷响。
几步冲到门口，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掉在地上的档案夹摊开着，几张A4纸散出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风险评估表。我弯腰捡起一张，指尖还带着她刚才翻页时留下的温度。
没时间叫人。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档案室，她已经倒在角落，脸朝下，左手压在身侧，绷带边缘渗出一点暗红。我蹲下把她翻过来，脸色白得像打印纸，嘴唇发紫，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婉初！”我拍她肩膀，“醒醒！”
没反应。
我一把抱起她往外走，胳膊穿过她腿弯和背脊，动作快得像是拆解一道高考压轴题——精准、不带犹豫。电梯没等，直接走消防通道下楼，台阶一级级砸在鞋底，她的头靠在我胸口，随着脚步轻轻晃。
楼下打车的时候，司机看一眼就说：“这女的不行啊，得赶紧送医院。”
“去最近的急诊。”我把她轻轻放后排，自己钻进去，一手托着她后颈，一手捏她手腕。
脉搏细弱，跳得慢。
路上我一直在喊她名字，不是“林婉初”，也不是“小林”，就叫“婉初”。一遍遍，像校对一个不能出错的数据。她睫毛动了一下，但没睁眼。
到了医院推着轮椅进抢救区，护士问关系，我说同事。又问紧急联系人，我摇头：“先救人，别的我来处理。”
医生查完血压说六十分之四十，严重贫血，需要马上输血。O型血库存告急，得等调配。
“我是O型。”我说，“抽我的。”
护士愣了：“你是家属？”
“我不是家属。”我卷起袖子，“但我血在这儿，用不用，你们说了算。”
抽血的时候我在想，这算不算越界？毕竟她是员工，我是老板。可当针头扎进我胳膊，看到血顺着管子流进血袋，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公司开得再大也没意思。
输血过程安静得离谱。
她醒了，眼神先是懵的，慢慢聚焦在我手臂上。针管连着她和我，血从我身体流向她，像某种荒唐又真实的仪式。
她声音很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没躲她的目光。
“因为五年前，有个女孩也这样帮过我。”我说，“那时候我快撑不住了，她一句话没多问，直接把我塞进出租车送到医院。后来我就再没见过她。”
她看着我，没说话。
“长得不像你，性格也不像。”我笑了笑，“但那种倔劲儿，一模一样——宁可晕倒也不肯说累。”
她嘴角动了动，想笑没笑出来，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像是想抬手又放弃了。
“你现在还在扛。”我说，“助学贷款三年没领补助，工资全贴补家里，自己顿顿泡面加馒头。你以为没人知道？系统记得比谁都清楚。”
她眼眶有点湿，但还是咬着唇不说话。
“我不是要揭你伤疤。”我声音低下来，“我是想说，有时候靠别人不可耻。尤其是……那个人愿意靠你的时候。”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
天黑了，路灯亮起来，照在她脸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医生进来交代留院观察24小时，建议有人陪护。我说我留下。同事要来换班，我让他们回去。这种事，轮不了别人。
病房安静下来。
她想坐起来，我按住她肩膀：“别乱动。”
“我想去趟洗手间。”
“叫护士。”
“我能走。”
“你能走我也拦着。”我语气硬了点，“刚输完血的人逞什么强？你是想让我再抱你一趟？”
她瞪我一眼，却又泄了气，重新躺下。
我们俩都不说话，空气却不像之前那么冷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不是轰的一声，而是像冰块在温水里一点点变小。
半夜她睡着了，我坐在折叠椅上刷手机，王浩的心理咨询签到成功，系统自动更新信用分，涨了5点，到325。
我放下手机，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
她睡相很安静，呼吸均匀，发丝散在枕头上，有一缕搭在额前。我伸手拨开，指尖擦过她额头，停了一秒，收回。
她没醒，但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做了个梦。
我回到座位，刚坐下，听见她喃喃了一句。
听不清。
我凑近点。
她说：“……我不是非要一个人扛。”
我没答。
她也没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一点，指尖垂在床沿。
我盯着那根手指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她的手。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她肩头，也落在我脚边。
我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新消息提醒浮上来——
戒毒中心发来照片，王浩今天下午三点准时到场，穿着整洁，状态稳定，签了字，还主动问下次咨询时间。
我回了个“收到”。
放下手机，抬头看她。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静静看着我。
“你干嘛一直管着别人？”她问。
“因为我怕他们把自己搞砸。”我说。
“那你呢？”她声音很轻，“谁管你？”
我没说话。
她也没等答案，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我坐在原地，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还残留着她额头的触感。
夜很深了。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偶尔滴的一声，和她平稳的呼吸。
我靠着椅背，闭上眼，脑子却清醒得很。
就在意识快要沉下去的时候，她忽然又开口。
这次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穿蓝裙子，背着旧书包，总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看书？”
我猛地睁开眼。
她没回头，呼吸依旧平稳，仿佛只是梦话。
但我没再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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