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王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王氏是个通透人,知道女儿这是动了春心,可那柳青云毕竟是个外来的书生,底细不明,哪能轻易相信?有天晚上,王氏坐在苏小娥床边,叹着气说:“娥儿啊,娘知道你心里有那柳公子,可他毕竟是湖州来的举子,考完试指不定回哪儿去了,就算考中了,也可能留在京城做官,到时候你们怎么来往?再说了,人心隔肚皮,你才跟他见了一面,就把心都交出去了,太冒险了。”
苏小娥见他贬低柳公子送的竹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济公爷说:“你胡说!这是柳公子亲手刻的,他说这是用最好的湘妃竹做的!你是个和尚,不懂感情,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快还给我!”济公爷把竹笛扔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响,苏小娥赶紧扑过去把竹笛抱在怀里,跟护着命根子似的。
王氏没办法,只好去请大夫。临安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遍了,有给她开安神药的,有给她扎针灸的,可都不管用。最后请来了太医院退下来的张大夫,张大夫给苏小娥把完脉,又看了看她的神色,摇了摇头,对王氏说:“老夫人,恕我直言,令爱这不是身子的病,是心病啊。‘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这是情根深种,又遭了情伤,把自己困住了。我开再多的药也没用,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么让那柳公子来见她一面,说清楚情况,要么就找个能点化她的人,让她放下执念。不然的话,再这样下去,怕是……怕是性命难保啊。”说完,张大夫叹了口气,开了一副调理身体的药方,就走了。王氏拿着药方,看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样子,哭得老泪纵横,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那以后,苏小娥整个人就变了,跟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每天就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抱着那支竹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的浣纱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天到晚流个不停。以前水灵灵的眼睛,如今哭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皮上还带着血丝;以前红润的脸蛋,如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颧骨都凸了出来;以前丰腴的身段,如今瘦得皮包骨头,穿件衣服都晃荡。王氏给她端去的饭菜,她一口都不动,放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都馊了。春桃劝她,她也不说话,就只是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发不出声音。
王氏没办法,只好把春桃叫过来,问道:“春桃,那天你跟姑娘去断桥,你仔细看看那柳公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春桃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姑娘,我当时就觉得那位公子有点奇怪。他穿的那件月白长衫,看着是新的,可袖口那里有块补丁,缝得还挺粗糙,不像是有钱人家公子穿的;还有他手里的折扇,扇面上的题字看着挺漂亮,可我凑近了看,好像是用朱砂描上去的,墨色都不均匀;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文绉绉的,可偶尔会冒出一句湖州的土话,跟他那书生的样子有点不搭。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可看姑娘聊得高兴,就没敢说。现在想来,他说不定……说不定是个骗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举子。”
王氏见柳青云没露面,心里更急了,托了在贡院当差的远房亲戚去打听,那亲戚查了半天,回来跟王氏说:“嫂子,湖州来的举子我都查遍了,压根就没有叫柳青云的,连姓柳的都只有三个,年纪都比你说的那个大不少。”王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这话告诉了苏小娥。苏小娥不信,说:“不可能!一定是你查错了,柳公子明明说他是湖州来的举子!”
苏小娥哪里肯信,使劲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你骗人!柳公子温文尔雅,说话又有文采,怎么会是泼皮无赖?他还会背苏轼的诗呢,泼皮无赖怎么会背诗?”济公爷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姑娘,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背的那两句诗,是临安城里三岁小孩都会背的,他跟在说书先生后面听了两句,就拿来装门面。三天前贫僧在城门口的小酒馆里看见他了,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戒指,跟着个胖嘟嘟的富家小姐,手里还提着个鸟笼,里面养着只画眉鸟,正跟小姐吹牛呢,说自己是状元郎的表弟,要不是发挥失常,早就中状元了。那模样,油头粉面,跟个暴发户似的,哪还有半点书生的样子?”
那天早上,济公爷在灵隐寺喝完了早酒,觉得无聊,就扛着蒲扇出来溜达。一摇一摆地走到清波门,刚到浣纱溪边上,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那怨气跟一团乌云似的,笼罩在苏家门口。济公爷停下脚步,摸了摸油腻的下巴,那下巴上的胡子跟杂草似的,他捻着胡子,嘀咕道:“奇怪奇怪真奇怪,好端端的人家,怎么有这么重的药味和怨气?这怨气里还带着一股子痴情,看样子是个姑娘家遭了情伤啊。待我去瞧瞧,要是真有难处,贫僧岂能不管?”
苏小娥还是不信,抱着竹笛说:“你骗人!柳公子要是骗子,怎么会收下我送的手帕?他还说要娶我呢!”济公爷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破布包,那布包脏得发黑,上面还沾着点油污。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正是苏小娥送给柳青云的那方,只是上面沾了点酒渍,还有点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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