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不再犹豫,走上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她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求长老救救我的丈夫周信!求长老发发慈悲,指点我丈夫的下落!”
济公眯着醉眼,瞥了她一眼,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一扔,正好砸在旁边的香炉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惊得香客们都看了过来。他打了个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慢悠悠地说:“娘子起来说话,这地上凉,磕坏了膝盖可不好。你丈夫是生是死,是富是穷,与我这疯和尚有何相干?我只管喝酒吃肉,不管人间闲事。”
柳氏不肯起身,跪在地上,把周信如何收到假信、如何动身去苏州、如何失踪,以及王二哥带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得声泪俱下,连旁边的香客都听得动容,纷纷劝济公:“长老,您就帮帮这娘子吧,她一个女人家,为了找丈夫跑了百余里路,太可怜了!”“是啊长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发发慈悲吧!”柳氏说完,又从怀里掏出周信的柬书和那封假信,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哽咽道:“长老,这是我丈夫留下的柬书,还有那封假信,求您过目!”
济公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伸手接过书信,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手指在假信上捻了捻,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忽然,他眼睛一瞪,猛地拍着大腿站起来,大声骂道:“好个大胆的毛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骗到我济公爷爷的地界来了,真是活腻歪了!”
柳氏见他有了反应,心里一喜,连忙磕头道:“长老,您知道我丈夫的下落了?他还活着吗?”济公摸了摸油腻的下巴,又打了个酒嗝,说道:“你丈夫命大,还活着,但此刻身陷囹圄,吃了不少苦头。那翻江鼠胡三,原是苏州府的捕快,因贪赃枉法被革职,怀恨在心,就纠集了一群亡命之徒在太湖为匪。他早就听说周信做绸布生意赚了些钱,又通过眼线打探到他要去苏州进货,就设下这假信的圈套,模仿沈老板的笔迹写了信,把周信骗到太湖边掳走了,关在湖心岛的山寨里。”
柳氏又惊又喜,惊的是胡三竟如此狡猾,布下这么大的圈套;喜的是丈夫还活着,还有救。她忙问:“长老,那我丈夫被关在何处?如何才能救他出来?求您指点迷津!”济公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破碗,又从酒葫芦里倒了半碗烧酒,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草棍,在酒里搅了搅,递给柳氏:“你且把这碗酒带在身上,明日午时,去太湖边的望湖亭等候。届时会有一艘插着红绸子的乌篷船经过,船上的人会问你‘菊花图可带了?’你就说‘待君归时共赏之’。他们便会带你去见胡三。”
柳氏接过酒碗,碗里的烧酒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她心里有些犹豫:“长老,那胡三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我一个妇道人家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他要是害了我,谁来救我丈夫啊?”济公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袈裟上的补丁都跟着晃,从破袈裟里掏出一枚铜铃,递给柳氏。这铜铃浑身发黑,看着不起眼,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光泽,摇一摇能发出清脆的响声。“别怕,”济公说道,“这枚铜铃是我的法器,乃当年在灵隐寺后山的古松树下所得,能驱邪避祸,召唤神佛。若遇危险,你只需摇动铜铃,我自会现身救你。记住,见到胡三后,不管他问什么,都不要提我,只说你是来赎人的,其他的事,自有安排。”
柳氏将铜铃贴身藏好,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谢过济公。她站起身,刚要转身,济公又喊道:“娘子等等!”柳氏回过头,只见济公从怀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烧饼,用油纸包着,递给她:“路上吃,别饿坏了身子。救人要紧,吃饭也要紧,要是饿晕了,谁去救你丈夫?”柳氏接过烧饼,感受到纸包里的温度,眼泪又流了下来,这疯和尚看似邋遢,心肠却这般好,就像那寒冬里的炭火,暖得人心里发颤。
柳氏谢过济公,便转身赶往太湖边。她在太湖边找了家小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热心肠的老太太,听说她要去望湖亭,就劝道:“姑娘,望湖亭那边偏僻得很,前几日还有人在那附近被抢了,近来常有水匪出没,你一个姑娘家,可别去冒险啊。”柳氏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了主意。那一夜,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既盼着天亮,能早日见到丈夫,又怕天亮后遇到危险,救不出丈夫反而害了自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次日午时,太阳正毒,晒得地面都发烫,柳氏准时来到望湖亭。望湖亭建在太湖边的高地上,木质的亭子有些陈旧,却能将整个湖面尽收眼底。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金子,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蒙着一层薄雾;偶尔有几艘渔船经过,传来渔民的吆喝声和渔网入水的声响。柳氏站在亭子里,手心全是汗,紧紧攥着怀里的铜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眼睛死死盯着湖面,不敢错过任何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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