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踩踏着东厢房阁楼上的木梯,正拾级而上。
屋内,燕轻云刚从窗外潜入,身上还穿着夜行衣,靴上沾满雪泥。
门外传来崔挽月和某人说话的声音。“殿下,请稍候片刻,容挽月将轻云唤醒,省得他醉后的粗鄙仪容,污了殿下的眼睛。”
“无妨,本宫不计较这些。”
随着话音,太平公主已当先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崔挽月见到床上犹在蒙头大睡的人影,方始放下了心中负担,面色归于平静。
但那平静只维持了一秒,她立即发出了一个重大的问题——床下没有鞋。
人明明就在床上,床下怎么可能连一双鞋都没有呢?
那就只能说,床上的人在睡觉之前,并没有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
是醉后忘记,还是根本来不及?
崔挽月忍住了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惊呼,余光飞快地瞥了一旁的太平公主,见她正盯着床上的人影,目光并未关注在床下……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半坐在床沿,用裙摆遮住了部分视线。
“轻云,快醒醒,公主殿下来看你了。”
她轻轻将被角往下压了压,露出燕轻云犹在沉睡中的面目,隐隐见他身上衣着并无异常,心中遂感放心。
崔挽月手上加大了力度拍打,燕轻云也“适时”惊醒。
他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一副迷迷糊糊的神色,伴着齿间含糊不清的话语,将大醉初醒的神态演绎得入木三分。
在看清了来人之后,燕轻云猛地翻身坐起,似乎打算下床行礼的模样。
“呀,头好痛……”
燕轻云单手抚额,被褥从肩头滑下。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绯色圆领常服,似乎方才因醉而和衣入卧。
太平公主望着覆盖在燕轻云下半身的被褥,心中踌躇不定。
“谁让你喝那么多的,活该。”
崔挽月娇嗔地拍打了一下燕轻云的手臂,回头用无辜的眼神望向太平公主,“望殿下莫要见怪,他这模样,只怕是下床也不能行礼了,不如…就这般问话吧?”
太平公主微微点头,神色间看不出明显变化,只见她往床边浅移了两步,目光从未离开燕轻云的身体范围。
可惜,她实在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不知燕将军此刻是否已经清醒?”
直到此刻,这女人竟然还能压制心中的火气,隐忍的功夫倒是不错。
燕轻云双手撑床,往床头靠了靠,脸上慢慢绽开笑意。
笑容和语气都有些腼腆,“不知公主殿下驾临,燕…微臣有失礼仪,还请公主海涵。”
太平公主浅浅一笑,随即恢复淡漠,“无妨,燕将军今日受封设宴,应酬难免,况且是本宫登门造访,繁文缛节便无须放在心上。”
“多谢殿下体谅,微臣确是不胜酒力,偏偏大都督与崔老尚书又是海量,一来二去,竟醉成这般模样,实在是……不成体统,不知殿下深夜来此,有何要紧之事?”
“倒也无甚要紧之事,只是本宫方从宫里出来,见满城灯火璀璨异常,忽然毫无困意,意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长夏门,见此处坊门大开,猛然想起崔挹的府邸便在这道化坊,刚好有些话想跟燕将军说,便不请自来了。”
她竟然对正平坊之事只字不提,这倒频出燕轻云的意料之外。
燕轻云只好也假装糊涂,作出一副些许迷茫的神态问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言,微臣洗耳恭听。”
“明日初七一过,便是腊八诗赛,诗赛之后,燕将军便要到朔州换防了。”
“正是。”
“今日母后当众赐婚,崔刺史应当会奏请母后,为燕将军与崔大小姐完婚,所以短期之内,这朔州怕是去不成了……”
“事急从权,当以国事为重,就算完婚,也不会大操大办,应该耽误不了几日。只是有些委屈挽月了……”
燕轻云的目光转到崔挽月身上,一脸歉意。
“傻瓜,我不介意这些。”崔挽月脸上的娇羞,倒不完全是演戏。
“燕将军对朝中形势可有了解?”太平公主忽然转变了话题。
呵,终于不装了。
燕轻云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未见变化,故作谨慎地答道:“微臣乃一粗鄙武将,岂敢妄议朝政,殿下这是在为难微臣了。”
太平公主打了个哈哈,脸上挂着假笑,“本宫既然问你,你自管回答便是,既不会怪罪于你,亦不会散布于人。”
燕轻云故作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以来,利不二分,权不两立只是一场空话。即便强如天子,也不可能独揽天下之权利,因为没有谁可以凭一己之力就可掌管天下,总要有人分担。所以,权利一旦分散开来,便自然形成各种派系、党争。”
见太平公主并未插言,他顿了顿便又接着说道:“依微臣看来,目前朝中势力最大、且相互形成牵制的派系,共有四个。”
“哦,哪四个派系,你且说来听听。”太平公主表现出一定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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