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怎么样?!”灰鸢看到陈伍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模样,声音都变了调。
“死…死不了…”陈伍靠在他身上,虚弱地摆了摆手,急切地问道,“信号…发出去了?外面…情况如何?”
“发出去了!绿色信号一升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号角战鼓!现在‘金台’那边已经打起来了!火光冲天!”灰鸢语速极快,一边搀扶着陈伍往庙里走,一边迅速说道,“刘三儿刚才冒险靠近观察,回报说至少有上千官兵包围了那片宅院,正在强攻!里面抵抗很激烈,还有爆炸声!”
果然!陈伍心中一定,“典簿”果然调动了重兵!而且反应如此迅速,显然是早有准备!
“掌柜…抓到了吗?”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灰鸢摇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里面打得太乱。但官兵攻势很猛,应该跑不了!”
陈伍微微点头,心中却不敢完全放松。“乌台”经营日久,那“掌柜”更是老奸巨猾,未必没有后手。
两人进入山神庙残破的正殿,灰鸢迅速找来干净的布条和清水,为陈伍处理伤口。看到左臂那道深可见骨、依旧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和身上多处擦伤淤青,灰鸢的手都有些颤抖。
“哨官,您必须立刻休息!伤势太重了!”灰鸢声音哽咽。
陈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灰鸢处理伤口,目光却透过破败的窗棂,望向“金台”方向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战斗的声音依旧激烈,但他的心思却飞得更远。
地下火药库…那才是真正的杀招!不知道官兵是否发现了那里?若被“掌柜”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冯七和赵振川…他们是否安全脱身?
种种担忧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神不宁。
“灰鸢…”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想办法…联系上冯七和赵振川…确认他们的安全。还有…设法打探…官兵是否控制了地下…火药库…”
灰鸢重重点头:“属下明白!您先歇着,我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瞬间警惕起来!
“灰鸢大哥!陈哨官!是我!刘三儿!”刘三儿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他冲进庙内,脸上带着兴奋和惊惶交织的神色,“大事!大事不好了!也…也可能是好事!”
“怎么回事?慢慢说!”灰鸢喝道。
刘三儿喘着粗气道:“我刚从那边回来!官兵攻破宅院大门了!但是…但是里面的人抵抗得太凶了!还放火!而且…而且听说,官兵在宅院里发现了一条密道,通到地下,里面…里面全是火药!现在官兵正忙着灭火和清理呢!还有…还有人说,看到几个黑衣人护着一个穿黑袍的,从后墙密道冲出去了!往西边山里跑了!官兵已经分兵去追了!”
黑袍人!掌柜跑了?!
陈伍心中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虽然火药库被发现是好事,但主犯脱逃,后患无穷!
“可知追兵是哪部分的?领兵的是谁?”陈伍急问。
刘三儿摇头:“不清楚,乱糟糟的,只知道是京营的人马。”
京营…陈伍眉头紧锁。“典簿”能调动京营,能量确实不小,但京营内部派系复杂,能否全力追捕,尚未可知。
就在这时,庙外再次传来马蹄声!这一次,声音沉稳而有序,并非一人。
灰鸢和刘三儿立刻戒备起来,将陈伍护在身后。
片刻后,一个穿着普通百姓服饰、但气质精悍的汉子出现在庙门口,对着里面拱手道:“可是陈伍陈哨官?奉‘典簿’大人令,特来接应!外面已备好马车和郎中,请速随我等转移至安全之处!”
陈伍与灰鸢对视一眼,心中稍安。是“典簿”的人来了!
“外面情况如何?‘掌柜’可曾擒获?”陈伍问道。
那汉子面色凝重地摇头:“宅院已破,擒杀逆党数十人,但贼首‘掌柜’极其狡猾,借密道与火药库制造混乱,趁乱遁走。京营参将已亲率精锐追入西山,但…山深林密,恐难毕其功于一役。大人命我等先护送哨官至安全地点治伤,再从长计议。”
果然…还是让他跑了。陈伍心中叹息,但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恢复伤势。
“冯七和赵振川二位兄弟呢?”陈伍关切地问。
“冯先生与赵哨长已安全脱身,正在另一处地点等候汇合。哨官放心。”
听到同伴无恙,陈伍终于松了口气。他在灰鸢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
“好…我们走。”
一行人迅速离开破败的山神庙。庙外,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上果然有一位提着药箱、神色沉稳的郎中。
陈伍被扶上马车,郎中立刻上前为他检查伤势,敷药包扎。马车在几名精悍汉子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与火洗礼的土地。
车厢颠簸,陈伍靠在软垫上,感受着药力带来的轻微麻痹感和身体的极度疲惫。他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向窗外。
东方,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喷薄而出,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驱散了夜的寒冷与黑暗。
“金台”方向的硝烟仍在升腾,但喊杀声已渐渐平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暂时落下了帷幕。
他,陈伍,这个本该死在辽东战场上的小卒,在这场席卷京师的暗战中,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且亲手点燃了反击的烽火。
虽然元凶未擒,隐患犹在,但至少,他撕开了阴谋的一角,为这摇摇欲坠的帝国,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陈伍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更深的忧虑。
“掌柜”遁入西山,“乌台”势力并未根除,朝中暗流依旧汹涌…未来的路,恐怕更加艰险。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现在,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只有活着,变得更强,才能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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