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西直门外“金台”地区荒芜的坡地和枯林。废弃的桑园在黑暗中如同鬼魅的巢穴,残破的蚕房和干枯的桑树枝桠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怪响。陈伍伏在一堵半塌的土墙后,身体紧贴着冰冷刺骨的泥土,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左臂伤处的麻痒和全身的虚弱感在严寒中愈发清晰,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桑园深处那几间看似废弃、今夜却隐约有灯火摇曳的仓房。
根据刘三儿白日打探到的消息和赵振川绘制的草图,这片桑园极可能是“乌台”一处重要的物资中转点。今夜,便是验证之时。
在他身后不远处,灰鸢如同石雕般潜伏在另一处断墙后,负责警戒和策应。冯七则凭借其瘦小身形和潜行技巧,已悄然摸到了更靠近仓房的一堆柴垛后,耳朵紧贴地面,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震动或人语。赵振川则在外围更高的一处坡地上,借助枯树林的掩护,用他那双夜不收练就的锐眼,监控着整个桑园乃至通往“金台”其他方向的路径。
时间在死寂和寒风中缓慢流逝。戌时、亥时…除了风声,园内一片死寂,仿佛白日的传闻只是空穴来风。
陈伍的心渐渐沉下。难道判断有误?或是对方过于狡猾,改变了计划?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时——
“嘎吱…嘎吱…”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草动的车轮碾压冻土的声音,从桑园外侧的小径方向传来!声音由远及近,缓慢而谨慎。
陈伍精神一振,立刻屏住呼吸。灰鸢和暗处的冯七也同时绷紧了神经。
片刻后,两辆覆盖着厚重黑布、由健骡拉着的四轮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桑园,停在了那几间有灯火的仓房前。车夫是两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汉子,动作麻利地跳下车,警惕地四下张望。
仓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两个穿着普通苦力服饰、但眼神精悍的汉子,与车夫低语几句。随即,四人开始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用草席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长条木箱,迅速搬入仓房。整个过程极快,悄无声息,显是训练有素。
陈伍的心脏狂跳!这马车形制、卸货方式,与那夜在朝阳门别院后巷所见如出一辙!果然是“乌台”的运输线!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木箱上的标记或感受其重量所代表的物品,但距离太远,光线昏暗,难以分辨。只能判断绝非寻常货物。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货物装卸完毕。马车迅速调头离去,消失在黑暗中。仓房的门再次关上,灯火也随之熄灭,园内重归死寂。
陈伍没有轻举妄动。他在等,等仓房内的人下一步动作。
果然,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仓房侧后方一扇极其隐蔽的小门被推开,两个黑影闪出,抬着一个较小的、用麻布包裹的箱子,步履匆匆地向着桑园深处、那片与南坡义庄相连的杂木林方向走去!
“跟上!”陈伍对灰鸢打了个手势,两人如同鬼魅般,借助地形掩护,远远辍在那两个黑影之后。
冯七则留在原地,继续监视仓房。赵振川在外围策应,随时通报周围动静。
两个抬箱子的黑影对地形极为熟悉,在杂木林中七拐八绕,很快来到一处被枯藤和乱石半掩的土洞前。其中一人警惕地回头张望,另一人则迅速扒开洞口的伪装,将箱子塞了进去,随即又将洞口恢复原状。两人低声交谈几句,便原路返回。
待他们走远,陈伍和灰鸢才悄然靠近土洞。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进入。陈伍示意灰鸢在外警戒,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忍着伤痛,艰难地钻入洞中。
洞内狭窄潮湿,弥漫着一股土腥味。爬行约丈许,前方出现一个稍大的空间。借着从洞口透入的微弱月光,陈伍看到那里堆放着几个类似的麻布包裹的箱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竟是码放整齐的、用油纸包裹的块状物!他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尖一闻——一股熟悉的、刺鼻的硫磺混合着硝石的气味!
是火药!虽然纯度似乎不如军中所用,但数量如此之多,足以制造巨大的混乱!
陈伍心中凛然!“乌台”果然在囤积火器原料!这桑园不仅是中转站,更是一处秘密的火药储藏点!
他不敢久留,迅速退出土洞,将情况告知灰鸢。两人记下位置,悄然撤离,与冯七、赵振川汇合。
“桑园是火药库。”陈伍言简意赅,“但核心指挥所,恐怕不在此处。”
赵振川点头附和:“卑职在外围观察,发现通往西北角那片宅院的路径上,暗哨明显增多,且有几个身形步伐迥异于常人的高手在暗中游弋。那里…才是龙潭虎穴!”
冯七也低声道:“老朽白日假装路过,靠近那几处大宅看了看,门墙高厚,院深似海,而且…有几处屋檐下的雀替纹路,暗合奇门遁甲的生克之理,绝非普通富户之家。”
线索再次指向西北角的神秘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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