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雨停了。山林被洗刷得一片翠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溶洞内，水滴声依旧，却比前两日更添几分焦灼。
约定的最后时限正在一点点逼近。
李昊几乎一夜未眠，眼窝深陷，血丝遍布。他站在溶洞入口的缝隙后，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微微颤动的耳朵显示着他极致的专注。赵卫国也坐不住了，拄着拐杖在他身后踱步，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烦躁。
林静婉给山猫喂了些清水，这个硬汉的意志力惊人，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部分神采，只是看着洞口方向，带着同样的担忧。狗蛋的情况也稳定下来，沉睡着。
“嗒……嗒……”
水滴声敲在心上。
突然！
李昊猛地抬手，制止了赵卫国的踱步。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兽。
“有动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溶洞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重伤的山猫都努力睁大了眼睛。
外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断断续续的，像是某种山鸟的鸣叫。但那节奏，那停顿的间隔……
是约定的信号！但声音极其虚弱，而且……似乎只有一种？
李昊的心脏骤然收缩！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戒备，自己则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驳壳枪，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旁一块岩石后。
“回应。”他低声道。
一名队员立刻模仿着发出了回应的鸟鸣声。
片刻的寂静后，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一个身影，几乎是爬行着，从洞口茂密的藤蔓杂草中滚了进来！
“猴子？！”
待看清来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诱饵小队里那个身手最灵活、负责了望的队员猴子！但他此刻的模样惨不忍睹。身上的军装破烂不堪，沾满了已经发黑的血迹和干涸的泥浆，左臂用撕碎的布条胡乱捆扎着，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布条，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还燃烧着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队……队长……”猴子看到李昊，似乎想撑起身体，却猛地一阵咳嗽，嘴角溢出了血沫。
“别动！”林静婉立刻冲上前，扶住他，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左臂是贯穿伤，失血严重，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和划伤，最致命的是内腑可能也受了震荡或损伤。
李昊和赵卫国蹲下身，紧紧盯着猴子。
“石头……他们呢？”李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猴子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点力气，看着李昊，艰难地摇了摇头，眼泪混着血污淌了下来：“石头哥……大壮……老烟枪……他们……为了掩护我……没能冲出来……”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噩耗被证实的那一刻，溶洞内依旧一片死寂，仿佛连那水滴声都停止了。陈石头，那个总是咧嘴傻笑，关键时刻却无比可靠的汉子；还有大壮，老烟枪……四条鲜活的生命，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永远留在了那片山林里。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怒火在李昊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
猴子喘息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鬼子……被我们引到了野狼峪……那里地形复杂，他们一时半会儿转不出来……但……但他们人很多……不止一个小队……后面好像还有增援……石头哥判断……他们可能……要进行更大范围的拉网清剿……”
他用满是血污的手，颤抖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皱巴巴的小本子，“这是……从鬼子一个军官身上……摸到的……好像……是地图……和命令……”
李昊接过那本染血的小本子，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四条生命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日文标注的地形草图和一些简短的指令，虽然看不懂全部，但上面清晰的日期、部队代号和指向几个重点区域的箭头，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猴子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队长……任务……完成了吗……伤员……好些了吗……”
“完成了！伤员都好多了！猴子，坚持住！”林静婉的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按压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猴子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的笑意，然后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静婉！救他！无论如何救活他！”李昊低吼道，将染血的小本子死死攥在手里。
林静婉重重点头，立刻投入抢救。
李昊站起身，走到溶洞稍亮些的地方，就着煤油灯微弱的光芒，和赵卫国一起，仔细翻看那个染血的本子。越看，两人的脸色越是阴沉。
“妈的，鬼子这是要下血本了！”赵卫国一拳捶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加强中队的兵力，配合伪军，分三路拉网清剿这片山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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