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山的轮廓,在晨曦的薄雾中如同一抹深青色的剪影,沉稳、寂静,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当这熟悉的景象跃入眼帘时,队伍中死一般的沉寂被打破了。
“山……是南宝山!”孙小海第一个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他指着远方,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扶不住沉重的平车把手。
所有人的脚步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一双双布满血丝、深陷在污垢和疲惫中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那个方向。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因极度情绪波动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哽咽。
“是吗?是南宝山?以前都是开车出入南宝山,这走路回来看着有点不像呢?”陈李三手搭凉棚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向天边望了许久许久。
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腔直冲头顶,让他眼眶发热,视线瞬间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不争气的湿意逼了回去,但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
大家终于看清楚了,是熟悉又陌生的南宝山的轮廓。
林晚在这一刻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她抬手,用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袖口狠狠擦过眼睛,再放下时,眼神依旧清亮,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喜悦,是感慨,是近乎虚脱的归属感。
“我们……我们回来了?”林小满喃喃自语,她趴在周小山的平车边,看着远山,又低头看看依旧虚弱但呼吸平稳的周小山,眼泪终于冲破了污浊的脸颊,留下两道清晰的湿痕。
“妈,这就是默哥他们说的南宝山基地吗?我们终于活着到达了!”小飞激动的对母亲说道。
陈欣拍了拍身边的小飞,肩膀微微耸动。小飞也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回抱着陈欣。
几年的漂泊,终于有了归宿,母子俩内心无比喜悦和安定。
王大柱和李铁这两个硬汉,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软弱的激动。李三一屁股坐倒在地,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只是仰头看着那山影,咧开干裂起皮的嘴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也湿润了。
整整八天。弃车步行后的这八天,比他们末世以来经历的许多时刻都要漫长和煎熬。走错路,在荒草及腰的废弃公路上白白耗费了一天半的体力;遭遇规模不小的野狗群,为了掩护行动不便的周小山和物资,他们不得不动用了宝贵的步枪弹药,枪声在旷野中传得老远,引来零散丧尸的同时,也让他们之后的路程更加提心吊胆;食物短缺,最后两天几乎全靠挖苦涩的野菜和偶尔找到的酸涩野果充饥,每个人的胃都在灼烧般地抗议;缺水,嘴唇干裂出血,找到的水源都需要万分小心地处理和限量分配;还有无休止的疲惫,脚上的水泡磨破了又起,肩膀被推车的绳索勒出深痕,夜晚的寒冷和警惕……
他们像是一群被文明世界彻底抛弃的原始流浪者,依靠着最顽强的求生本能和彼此支撑的信念,一步步丈量着这绝望的归途。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泥浆、草汁和血污浸染得硬邦邦,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味。脸上除了污垢,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麻木。
而现在,南宝山就在眼前。那个他们亲手建设、视为家园的堡垒。那个有坚固围墙、有干净水源、有熟悉同伴的地方。
“走!”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望了望那依稀好像有一丝炊烟袅袅的山势,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回家!”
“回家!”王大柱低吼一声,仿佛要将这八天所有的压抑都吼出来,他重新拉起平车,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都到了南宝山的范围,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了每个人濒临枯竭的身体。再累,也就是这么一两天了!这个念头支撑着早已超负荷的意志,没有人提议休息,队伍拖着最后的气力,又咬牙坚持着走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微弱的晨光再次刺破云层,照亮前方蜿蜒的山路时,几乎要虚脱的众人,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那个俯瞰深涧的南宝山山坳的门户,那座巍巍颤颤的铁索吊桥!
“到了!我们到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这声音微弱,却像火星掉入干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头压抑已久的激动。
然而,当他们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近桥头哨卡时,他们此刻的形貌,却与这胜利的时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行人,个个头发纠结板结、沾满草屑尘土,如同荒原上的野人。衣衫褴褛不堪,布料被荆棘撕成条状,沾满了已经发黑板结的泥浆、干涸的汗渍和深色的污迹。男人们胡子拉碴,如同乱草,掩盖了原本的容貌;女人们面色憔悴,皮肤粗糙,只有眼中那一点点希冀的光亮还能证明她们并非行尸走肉。他们身上散发着长途跋涉后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推着的平车吱呀作响,上面躺着伤员,堆着破烂的家当,活脱脱就是一队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出来的、最落魄的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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