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苏知微就起身了。她没让春桃叫醒,自己把昨夜摊在桌上的证据重新理了一遍。纸张按顺序叠好,装进一个深色木匣里,外面用布条缠紧。她把匣子抱在怀里,走出门时,风有点冷。
春桃跟上来,低声问:“小姐,现在去乾清宫?”
“不。”她说,“先去端王府旧址。”
两人穿过两条宫道,守门的太监认得她,没拦,只低头行礼。灵堂里香炉还热着,她把匣子放在供案上,点燃三支香,插进灰里。
她站在端王灵位前,声音很轻:“殿下,您的遗愿,我做到了。”
说完这句话,她没跪,也没再说话,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出门。
到了乾清宫外,大太监迎上来,说皇帝正在批折子,让她稍等。她点头,站在廊下。春桃想替她拿匣子,被她摇头拒绝。
过了半刻钟,里面传来脚步声。皇帝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看了她一眼,直接进了殿。
她跟着进去,把匣子放在御案上。
“军粮案已经查实。”她说,“贵妃兄长私铸兵器,运入京城,藏于别院,又被送进宫中。所有证据都在这里。”
皇帝没动匣子,只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不是我要什么。”她说,“是您答应过的事。当日您说,军粮案揭发之日,便是端王母亲案重审之时。”
皇帝沉默。
她打开匣子,取出几份文书,一一铺开。“这是商行的货物记录,与贵妃府进出账目能对上。这是竹浆纸的样本,和当年端王母妃写申诉信用的是同一批。还有这笔迹比对,是刑部老文书做的,他认得当年卷宗上的字。”
她指着其中一页:“那封信,不是伪造的。是她亲笔所写,被人压了下来。”
皇帝低头看那页纸,手指在边缘轻轻划了一下。
“你也知道。”他说,“这事牵得太深。端王母亲的事,是先帝年间定的案。翻它,不只是查一个人,是要动一批人。”
“可要是不翻呢?”她看着他,“陛下觉得,忠臣会怎么想?那些替朝廷卖命的人,看到有人构陷皇室血脉,却无人敢管,他们还会拼命吗?”
皇帝抬眼。
她没躲开视线:“我不是为我自己求您。我是为端王。他临死前没提别的,只说希望母亲清白能昭雪。他信您,所以我也信这一回。”
殿内安静下来。铜漏滴了一声,声音很轻。
皇帝伸手,把那几页纸又翻了一遍。最后,他停在那封信的复印件上,看了很久。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这事不能再拖了。”
他抬头,对外面喊:“来人。”
大太监立刻进来。
“拟旨。”皇帝说,“传朕旨意,端王母亲案,即日重审。交由刑部会同大理寺彻查,不得隐瞒,不得拖延。”
大太监应声要走。
“等等。”皇帝又说,“把原卷调出来,送到刑部之前,先送一份抄本到本宫。”
大太监顿了一下,低头应是。
旨意一出,整个乾清宫都静了。外面的小太监跑着去传话,脚步急促。
苏知微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皇帝看向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她说,“该做的,我都做了。”
皇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内殿。
大太监拿着旨意匆匆离开。她拿起匣子,准备走。
春桃从后面赶上来,眼睛有点红:“小姐,我们赢了。”
苏知微脚步没停。
“不。”她说,“这才刚开始。”
两人一路回到偏殿暂歇的屋子。春桃把门关上,手还在抖。
“您刚才真敢说那些话。”她说,“万一陛下不答应……”
“他会答应。”苏知微把匣子放在桌上,“因为他现在比谁都怕乱。兵器进了宫,说明贵妃那边已经不顾规矩了。他必须做点什么,让别人知道他还掌控着局面。”
春桃想了想,点头:“所以您选这时候提端王母亲的事,是因为他知道不能再退了。”
“对。”她说,“我不逼他,他自己也会找台阶下。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合适的理由。”
春桃松了口气,笑了下:“可到底还是成了。端王地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苏知微没笑。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天色阴着,云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昨天你说,贤妃那边来人,后来怎么样了?”
“哦。”春桃回神,“她让人带回话说,‘本宫知道了’。之后就没动静了。她兄长还在西角门旁的院子,但听说今天早上有人送饭进去,应该是没事。”
“那就好。”她说,“她要是现在倒戈,反而坏事。”
“为什么?”
“因为她一旦求饶,贵妃就会反咬一口,说所有证据都是我们逼供得来的。陛下刚刚才下旨重审,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说法。”
春桃明白了:“所以她不动,才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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