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耳边回荡,苏知微站在廊下,风从檐角吹过,衣袖轻轻晃了一下。春桃刚给她披上外裳,她就转身往冷院走。
脚步没停,也没说话。
回到屋里,她把门关上,靠在桌边站了一会儿。手放在木匣空了的位置,指腹蹭了蹭桌面的刻痕。刚才在御书房说的话,每一句都像石头一样压着心口。贵妃被禁,林仲文下狱,案子看起来有了结果,可她知道,事情还没完。
有人想让她看到一部分真相,好让她停在这里。
但她不能停。
她抬头看春桃:“你去门口守着,有动静立刻敲三下窗。”
春桃点头出去了。
屋内只剩她一人。她从袖中取出那张账目抄录,摊开在桌上,目光落在“李德全”三个字上。这个人是采买太监,经手毒纸进出贵妃宫中,却没人查他背后是谁在指使。皇帝抓了他,可真正下令用这种纸的人,恐怕不是贵妃能决定的。
正想着,窗外传来两声轻响。
不是约定的三下。
是暗号——有人来了,不是敌人。
她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外面站着一个穿灰袍的男人,低头不语。她认得这身衣服,是端王留下的暗卫。
“谁?”
“贤妃兄长,求见。”
她皱眉:“现在?”
“说只等一刻钟,若不见,便走。”
她盯着暗卫看了几秒,回头吹灭了主灯,只留角落一盏小烛。然后打开门,让那人进来。
进来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普通布衣,靴子沾着湿泥,袖口有裂痕。他一进门就跪下,双膝砸在地上,声音低但清楚:“苏才人,我来求活路。”
苏知微没让他起来。
她坐到桌边,手指点了点桌面:“你是贤妃兄长?官居三品京畿将军?翻墙进宫来找我一个七品才人?”
男人头垂得很低:“我知道荒唐。可我现在走不了正门。贵妃倒台,林家被查,我族中已有三人连夜出逃,都被拦下杀了。尸体挂在城西门楼上。”
苏知微眼神动了一下。
“所以你怕了?”
“我不是怕死。”他抬眼,“我是怕全家被灭。我妹妹贤妃,当年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不敢违抗命令。”
“什么命令?”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起:“这是先皇后亲笔写的密信。她说,若贤妃家族不配合掩盖端王母妃之死的真相,就以通敌罪名诛我全族。”
苏知微没接。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暗卫首领:“验过没有?”
暗卫上前一步:“属下查过,他身上无武器。信封未拆,封泥完整,印的是‘凤篆玺’。十年前停用,只有前朝内廷才有。”
“纸呢?”
“黄麻笺,宫中档案专用。民间私藏即死罪。”
她这才伸手接过信。
手指在封泥上划了一圈,确认没有夹层或毒粉。然后轻轻掀开封口,抽出里面一页薄纸。
字迹工整,语气冷硬:
“贤氏一门,忠良三代。今端王母妃查案逾矩,扰乱后宫。尔等若不助本宫稳局,即以谋逆论处。三日内毁其证、断其线,否则满门流放,男丁充军,女眷入教坊。”
落款是“皇后手谕”。
她看完,把信放下。
屋里很静。
她问:“你们做了什么?”
男人喉咙动了动:“我……我曾是端王母妃查案时的外围联络人。她怀疑军粮去向有问题,让我查西南商道。我查到了线索,本要上报,却被我父亲拦下。他拿的就是这封信给我看,说我们一家三百口,都在刀口上。”
“所以你给了假消息?”
“是。”他低头,“我把一条废弃路线报给她,让她以为货走北境。其实货早就从水路进了京。她信了,还夸我办事得力……第二天,她就死了。”
苏知微盯着他。
“那你现在为什么来?”
“因为林仲文倒了,贵妃被禁。陛下要查到底。可这条线挖下去,一定会牵到先皇后。到时候,我贤妃妹妹就成了‘知情不报’的帮凶,整个贤家都会被清算。”
他抬起头,眼里有血丝:“我不想再当棋子。我交出这封信,只求你能保住我妹妹一条命。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女人,只想活着。”
苏知微没说话。
她把信折好,放进袖中。
“你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陛下必须面对一个问题——他敬重的母亲,是否曾在生前干预朝政,逼迫臣属作伪证?”
“你也知道这话有多重?”
“我知道。”男人苦笑,“所以我不会对外说一个字。这封信只给你,由你决定怎么用。我要的不多,只要我妹妹能平安出宫,哪怕去做姑子也行。”
她看着他。
这个男人,曾经是前朝武将之后,掌管京畿防务,如今却跪在她面前,像个乞丐一样求一条活路。
她忽然问:“你还知道什么?”
男人顿了一下:“我知道……当年端王母妃临死前,写了一封遗书。不是给皇帝,是给孩子的。那封信没被烧掉,被人带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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