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还亮着,火苗被风吹得歪了一下。苏知微坐在桌边,手里捏着那块蜡封的布片,指尖沾了点融化的蜡油。她没擦,只是把它放进袖袋里。
春桃站在门后,声音压得很低:“小姐,地窖周围我都看过了,没人动过痕迹。暗卫也说,昨夜守得很紧,不可能有人混进来下毒。”
苏知微点头。她知道不是外人下的手。是沈廷章早就在陈元礼身上做了手脚。衣领里的毒,是死局的一部分。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把药方底稿摊开,又取出铜牌放在一边。证据还在,但少了活口,这些纸和牌子就只能算线索,不能定罪。
她需要新的证人。
天快亮了,窗外透出一点灰白。冷院安静得厉害,连风都停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是巡逻的侍卫,是宫女走路的声音,轻而急。
春桃立刻走到门边,从缝隙往外看。片刻后回头,“是个生脸的小宫女,穿着贤妃宫里的青色裙裾,手里捧着个匣子。”
苏知微眯眼。“让她在门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春桃回来,手里多了个青缎信匣。匣子不大,四角包铜,锁扣是新换的。
“她说只交给你本人,说完就走了。”春桃把匣子放在桌上。
苏知微盯着它看了几息,才伸手打开。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小叠纸页,最上面那张写着几个字:兵部私铸账目。
她一张张翻过去。纸上记录的是铁料进出、炭火用量、工匠工钱,还有每月运出兵器的数量。每一页都盖着兵部暗印,印章位置和角度都对得上她之前见过的公文。
她抽出其中一页细看,发现有个名字反复出现——王仲文。正是陈元礼临死前提到的人。
她把纸页放下,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份文书对比。那是她从太医院带出来的药材运输单。两份文件上的笔迹出自同一人。
她冷笑了一声。
贤妃这是看准了时机。
这个女人一向谨慎,从不站队。上次她被柳美人陷害,贤妃帮她说话,是因为事情牵扯不到自己。后来她被指“懂邪术”,贤妃又立刻撇清关系,生怕惹祸上身。
现在突然送账本,显然是觉得贵妃撑不住了。
春桃站在旁边,忍不住问:“这东西……是真的吗?”
“看不出假。”苏知微说,“账本年头久了,纸页发脆,墨色也沉,不像新写的。印章也不是拓印,是直接盖上去的。”
“那您信她吗?”
“我不信。”她合上匣子,“但她不怕冒险送来,说明她想保命。人在怕的时候,不会做没用的事。”
春桃低头想了想。“她要什么?”
苏知微拿起匣子底部压着的一张薄纸。上面只有几行字:
> 账本属实,可助你扳倒沈廷章。
> 我不要功劳,只求你一句承诺:若事成,保我家族不受牵连。
> 此事过后,我退居深宫,再不过问是非。
下面没有署名,但字迹清瘦工整,确实是贤妃惯用的笔法。
苏知微把纸放回匣子里。
她明白贤妃的意思。这位主儿不指望升位分,也不图权势,只想活着。只要能保住娘家,她愿意把贵妃的秘密交出来。
但这不代表她可信。
她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了八个字:账本验真,方可议约。
写完吹干,折好放进匣子,让春桃原样送回去。
春桃迟疑了一下。“就这么回?不多说点?”
“说多了反而露怯。”她说,“她想谈,就会再来。我不想主动求谁。”
春桃拿着匣子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一夜没睡,肩背僵硬,眼睛也有点涩。但她不敢闭眼。陈元礼死前说的话还在耳边——沈廷章早就盯上了她,下一步一定会动手。
她必须抢在对方前面。
半个时辰后,春桃回来了。
“人收到了,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她把空匣子放在桌上,“但我看见她袖口有墨迹,像是刚写过东西。”
苏知微点头。“她在等回复。”
“我们真要跟她合作?”春桃低声问,“万一她是骗您的呢?故意给假账本,让您去撞南墙?”
“有可能。”她坐下来,“但这份账本要是真的,就能证明沈廷章私造兵器,勾结边军。这种事一旦查实,皇帝绝不会忍。”
“可您拿什么保证她家没事?”
“我不能保证。”她说,“但现在不是讲情分的时候。她要活路,我要证据。我们各取所需。”
春桃沉默了一会儿。“那……要是皇帝非要清算呢?”
“那就让他清算别人。”她说,“只要能把贵妃拉下来,剩下的事,慢慢想办法。”
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这次比刚才重,是男人的步子。
苏知微立刻抬头看向门口。
门推开,一个内侍模样的人走进来,手里托着个红木托盘,上面盖着黄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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