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擦过耳畔,钉入墙缝的瞬间,苏知微的手指已经滑进袖口。那根淬了药的银针还剩最后一支,她没打算留着。
端王站在她身前,背影挺直,像一道挡在死路前的门。可她知道,一个人挡不住三张强弓。弓弦再次绷紧的声音从黑处传来,空气压得人胸口发闷。
就在第二波箭要离弦时,屋顶瓦片轻响。三道人影从两侧屋脊跃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为首那人手腕一翻,短刃横切,两支箭在半空被斩断,木屑飞溅。另一人旋身踢倒火把架,火星四散,巷子顿时暗了一截。第三人直接扑向弓手群中,掌风扫过,两个持弓的黑衣人连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
苏知微瞳孔一缩。他们左肩上都绣着一枚极小的银色梅花,在残光里一闪即没。她记起来了——宫里早有传言,端王手下有一支不列名册的暗卫,只听令于他一人,代号“影梅”。
她还没回神,又有两人从墙头翻下,封住退路。影梅卫迅速合围,短兵交接,没有喊杀声,只有刀刃破风和沉闷的撞击。一个黑衣人刚举起弓,就被一记肘击砸中咽喉,仰面倒地。另一个想逃,脚踝刚离地,一道寒光掠过,人便跪了下来,再没站起来。
巷口终于安静。
一名影梅卫上前,朝端王模样的男子抱拳低语:“西侧已清,尚有二人往宫墙方向逃。”
端王微微颔首,目光仍停在苏知微身上。
“此地不宜久留。”他说完,转身就走。
苏知微咬牙撑住发抖的腿,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冷得像是要把骨头冻裂。她没动,盯着地上那几具倒伏的身影。有人开始抽搐,有人不动了,但没人出声求饶。这些人不是普通打手,是冲着灭口来的死士。
“为什么救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领头的影梅卫回头看了她一眼,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不像护卫,倒像在确认什么。
“殿下说,你记得的事,比命重要。”
话落,他抬手示意她跟上。
队伍迅速穿行暗巷,脚步轻而有序。苏知微走在中间,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积水之间,膝盖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刚才跳船时磕的。她没问要去哪儿,也没再说话。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那句话——“你父亲没有疯”。
如果他没疯,那当年被定为“妄言欺君、构陷重臣”的罪名,就是假的。
如果军粮调包早有人发现,那压下卷宗、烧毁证据的人,就不止贵妃一个。
他们拐过三条窄道,最终停在一扇矮门前。门板腐朽,门环锈迹斑斑,是废弃渡口旁的小屋。影梅卫推门进去,确认安全后才让她进来。屋里空荡,角落堆着几捆烂草,墙角有个破炉灶,勉强能避风。
“明日此时,有人会来接应。”端王站在门口,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融进夜色。
影梅卫也陆续退出,只剩一人守在门外。
苏知微靠着墙缓缓坐下,手指颤抖着摸向发髻。那张撕下来的残信还在,一角写着“案已结”三个字。她把它摊在掌心,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细看。纸是宫外常见的竹纹笺,墨色偏淡,像是匆忙写就。但她注意到一点异常——“案”字的最后一捺拖得略长,笔锋收尾有些迟滞,不像出自惯用右手之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亮。火苗跳了一下,映在纸上。她眯眼凑近,发现“已结”二字下方,有一道极细的压痕,像是折叠时被硬物硌过。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隐约摸出几个凹陷的点。
这不是命令。
这是被人藏起来的证据。
外面风声渐歇,远处巡防的脚步也远了。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能睡,也不能松懈。春桃那边应该已经收到她让线人送出去的信,只要她能活着回去,就能把这条线接上。
她把残信小心折好,塞进贴身荷包。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守在外面的影梅卫背对着她,站姿笔直,一动不动。她没打扰他,退回屋里,开始检查身上带的东西:空竹筒还在,银针只剩一根,火折子还有半块,另外就是些零散的药粉和布条。
她忽然想到码头那斗笠男递来的油纸包。当时她把整封信扔进水里,只捞回这一角。剩下的内容,会不会还在?
浮萍密集处……水流缓慢……或许没被冲走。
这个念头刚起,门外守卫突然侧身,右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她立刻噤声,贴墙蹲下。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很轻,但不止一人。
她屏住呼吸,手慢慢伸向袖中最后一根银针。
门外的影梅卫没动,也没出声。等那阵脚步经过小屋继续往前,他才缓缓松开手。
苏知微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这些人还在搜,说明贵妃的人还不确定她死了没有。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发白,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和血。这双手做过尸检,验过毒,解过骨,现在又要靠它活下去。她不是宫里那些只会哭求庇护的嫔妃,她是苏知微,是那个在现代法医实验室里亲手揭开过二十多起悬案真相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用指甲在土墙上划了一道。
这是第一天。
她活下来了。
外面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已有微光浮动。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只要她还记得父亲临终前写的那句话——“粮非损于灾,实为人吞”,她就不能停。
她从怀里取出那张空白信笺,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四个字:**查渭南仓**。
然后将纸叠成小方块,塞进竹筒,重新藏进袖中。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影梅卫低声说:“可以走了。”
她点点头,披上一件不知谁留下的旧斗篷,跟着他走出小屋。清晨的风刮在脸上,带着河水的腥气。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破门,心想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但他们不会知道,真正麻烦的,才刚刚开始。
她迈出第一步时,手指无意识抚过荷包边缘。
那里藏着一张纸,也藏着一段被掩埋了十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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